丹江的源头

  源头者，乃起始处也。如根之于植物，绿之于春天，血液之于生命，《诗经》之于中国文学，其孕育、滋养万物，却又不动声色，引人遐思、追寻、怀想…… 而我们所处的是丹江的源头。此地位于陕西之南、秦岭深处，盛产青山、白云、绿风、纯净水……山，重重叠叠，随意堆积在身边，山上高高下下全是树，山山皆翠微，因距离远近而呈现墨绿、油绿、豆绿、浅绿。云，白白净净，在晴空聚聚散散，像一群自由自在张扬性情的孩子，时而和好，时而反目。风，踩着绿叶，清清爽爽走来，丝丝凉意浸入肌肤，虽正值盛夏，让人恍然觉得已是初秋了。横跨豫鄂陕三省、驰骋八百里的丹江，在这里简化为几勺清水、一线溪流这大概就是丹江儿时的照片吧，被收藏在群山的怀中。水，一点一点从山石中渗出，一滴滴累积起来，慢慢悠悠流成一条线，或明或暗地从野花、杂草间穿过，遇到低凹处就汇成一个个小水潭，仿佛一根藤上结着无数个瓜。掬几捧轻拂脸庞，明目，醒神，惬意。若是雨天，这些小水潭就变成一面面明晃晃的小鼓，被雨滴、树枝、碎石的鼓槌敲击着，一定会影响躲在草丛间、山涧中、树穴里的鸟、蛙、蛇以及野兔、松鼠们的内心活动吧？溪水在山脚集中起来，汇成一条小河，歪歪扭扭流下去。此河名曰石牛沟，若干年前，可能有一块体大如牛的石头，被风、雨以及若干小动物推搡着，跌跌撞撞从山上滚下来，淌出了这样一道沟。如今，石牛早不见了，清凌凌的河水中那七彩斑斓的小石子是否还遗留着它的面影和气息？这秘密，恐怕只有水中游曳的鱼虾知道。但它们只顾忙着水草、石罅间的嬉戏，没功夫向人透露。几座简陋的小桥横跨小河，将两岸联系在一起，形成一个小小的村庄。青瓦白墙、土筑而成的农舍前，一般都长二三棵树、七八株花，像一群站在门口招呼客人的农家儿女。院里干净、整洁，石桌、碾盘、木板车井然有序地在某个位置站着，墙角阶下，整整齐齐地码着几堆柴禾。鸡鸣、狗吠、牛哞此起彼伏，几缕炊烟相互呼应着，随清风去天空散步。小村仿佛一本摊开的唐诗宋词，以小河为书脊、小桥为装订线，古朴典雅，宁静恬淡。而游走在小村中的我们，可是蓝天这位读者移动的目光？……顺村庄而下，小河在一个名叫黑龙口的小镇开始相遇另外的溪流，就逐渐浩荡起来。一路接纳四面风雨、八方溪流，穿山越谷，奔腾不息，终于流成了八百里长的丹江……源远，所以流长。伫立丹江之源，我在想，如果把绿色放进丹江，它是否能流出八百里的春天？如果把方块字放进丹江，它是否能流成洋洋洒洒八百里的诗行？如果把一些祝福放进丹江，它是否能给丹江两岸的若干村庄、城市以及心灵，流去八百里的福音、八百里的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