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老妈
老妈已经八十六岁了,脸上没有皱纹,白白净净的还透露着淡淡的粉红色。从没有见她使用过化妆品,这让经常美容的大姐很是羡慕。我从来没有同母亲分开过,即便是在上个世纪那个动荡的年代,父亲被下放到东北劳动的几年中,母亲虽也下放到京郊工厂劳动,但一直陪伴在我们身边。
在小时候的记忆中,老妈每天早出晚归。那时候爷爷、奶奶照顾着家庭,老妈很少料理家务。她只有在周末或节假日时会偶尔带我们出去玩。记得那时常停煤气,这时老妈都会带上我们出去“下馆子”,常去的地方是位于王府井北口的“混沌候”和“东来顺”,那时的混沌候就像个平民大食堂,常常食客盈门,人头攒动。厨师们将调好汤料的碗摆得一排排,煮熟的馄饨连汤带混沌一起倒入碗中,顿时香气就冒了出来。东来顺有一种黄黄的年糕,老妈说常说我“看到年糕就走不动道”。
有一次老妈单位的同事突然把她送回来,处于昏迷状态的老妈脸色苍白,大家七手八脚把她抬上楼并安顿在床上。同事说,开会讲话的时候老妈突然晕了过去,说这话的时候单位的同事显得有点手足无措,似乎老妈突然晕倒要由他们负责。那时老爸在东北五七干校劳动,爷爷奶奶在这种情况下担起了即料理家务,又照顾我们三个孩子,同时还要照顾老妈的重任。之后老妈一直在家养病,以往那个个性非常突出的女性像变了个人,变得赢弱而无助,变得沉默而少言,变得性情怪异而易怒。突发的病症令她不能正常行走,只能在我们搀扶下凭借着拐杖走路。那时候老妈才四十多岁,本来正值工作的黄金年龄,却病魔缠身,长期在家病休。
接下来治疗过程非常漫长,从家里到医院的路上经常能看到她那拄着双拐的身影。那时医疗水平很低,尽管我们家附近有一座相对比较大的医院,但是西医的长期治疗并没有明显起色,于是转投中医。针灸、按摩等等都是按照疗程来做,这样又治疗了一年多也没有明显的好转。不断的治疗且并收效甚微,老妈的情绪非常低落,脾气也变得非常暴躁,时常无缘无故的发脾气,那时候整个家庭都笼罩在一种低沉的气氛中。
日子一天天在过,总是要改变。几年后,老爸从干校回来并恢复了工作。老爸的回城给家庭带来了快乐,但这种快乐在老妈的病情影响下转瞬即逝,家中很快又回到了那种沉郁的气氛中。后来老爸联系到一家驻京部队医院,带上拄着双拐的老妈去治疗,他们出门时我们都在门口相送。到了晚间归来,奇迹出现了,老妈她的双拐不见了,自己下车并走回到位于四层楼的家中。听老爸向邻居们介绍,医生用一根非常长的针,从脚心刺进去,用针灸的手法不断刺激足部,反复三次后就让护士架着老妈在院儿里来回走动,卧床很久的老妈在超负荷运动的作用下通身汗湿,休息了一会儿就能独自走路了。临走前医生提了个要求,让老妈把双拐留给他们作纪念,结果他们看到诊室门后已经放着很多病人留下的各种拐杖。儿时的印象中,给老妈治好病的大夫就是位神医,他给我们这个家庭带来了改变,使我们的这个三代同堂的家庭生活又回归到了正轨。
后来又经过一段时间调养,老妈倔强地回到了工作岗位。我们搬了家,新家距离她工作的单位非常远,几乎从北到南跨过整个北京城,老妈每天都是五点多钟出发去上班,晚上七八点钟才能回家。之后的老妈身体并不是很好,处于半病休状态,直到办理离休手续。离休后的老妈,一直受到各种病痛困扰,糖尿病、脑血栓、胆结石等等。最为严重的是糖尿病,由于最初用口服药进行调节,经常掌握不好用药剂量,常出现低血糖症状,住院治疗就成了家常便饭,还有几次是用救护车紧急送往医院。其次就是胆结石,往往一发作就会成为急症,由于本身有糖尿病又不宜手术治疗。后来一次比较严重的胆囊发炎,送到医院已经病危,无奈之下在她已经八十二岁的时候摘除了胆囊,成为了我们经常戏称的“无胆老英雄”。
在老爸生病到去世的两三年中,老妈的身体变得好了起来,很少生病住院,她一方面照顾生病的老爸,一方面承担了所有家务,过去很少进厨房的老妈居然可以做出几个比较像样的菜。老爸去已经去世十多年了,现在的老妈已接近八十七岁的高龄。由于腿部肌肉都已经萎缩,即便是在家里也不能独自行走,只能凭借轮椅代步,记忆力和思维都出现了严重的退化。但无论如何,只要老妈在这个家就在。陪伴、守候着她一直走下去是我最大的愿望,也是全家人最大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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