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到湖北省广水查证、买卖牲口的事
(2025-11-04 08:5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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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到湖北省广水查证、买卖牲口的事
(二)
到了第三天,我们往最后一站——广水牲口行里去。这时天气变得阴沉沉的。没到半上午,就淅淅沥沥地下起箩面细雨。天气雾濛濛的一片。由于是我们行程的最后一站,心情比较轻松,走的也比较慢。我们不断地观察着街上的行人与店铺,我们走着、看着。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由于距离较远,又加上雾气朦胧,看不清那个人到底是谁?我们走,他也走;我们停,他也停,时隐时现、不远不近,始终与我们保持一定的距离。王石头说:“是不是有人跟踪咱?”我说:“有可能?上次我与陈毓敏上信阳市搞外调,张占有就派饿狼狠与猴精灵进行阻拦与捣乱。这次会不会又是他派人来捣乱吧!”陈毓敏说:“他要是派人来捣乱,为什么这两天没有见到他们有什么动静呢?”王石头大叔说:“我们这两天只顾忙着在行里调查,没有注意街上的行人。再一说我们一直在牲口行里,那地方人多,他也没机会下手。”陈毓敏说:“要不撵上他,看看他是谁?”王石头大叔说:“不管他,我们赶紧把这里证言取了,他再捣乱,我们也不怕了。”我还是忧心仲仲地说:“我们还是要提高警惕,小心点好。”
这时天下起了瓢泼大雨。我们都没带雨具,就在一个杂货铺门前敞棚底下避了一会雨。大雨还是哗哗地下,又刮起大风。我们不能在这个地方总是等,得赶紧上牲口行。我说:“咱买把雨伞吧。”陈毓敏说:“打伞不中,风太大。”我说:“买雨衣,穿在身上既挡风,又遮雨。”那时候还没有塑料薄膜雨衣,都是帆布油漆雨衣,一件雨衣得十来块钱,买三件得几十块钱。我们就跟店主还价,但还不下去。陈毓敏看我犹豫不想买,就说:“在贵也得买,下恁大的雨咱咋走?”我正准备掏钱买,王石头大叔说:“慢!咱不买雨衣,咱买蓑衣,不是一样可以遮风挡雨吗?”我们把眼睛集中到蓑衣上。有两种蓑衣,一种是棕梠树皮做的,很结实,又好看又轻便。一问价钱把我们吓了一跳!和雨衣的价钱差不多,另一种蓑衣是用稻草编织的,还带草帽。我国北方的蓑衣是用秫术叶即高粱叶子编织的。这个地方不种秫术,光种水稻,就地取材,所以就用稻草编织了。稻草蓑衣既不结实,又不好看,还不轻便。不过价钱很便宜,一个只要七、八毛钱。我们每人买了一个稻草蓑衣,穿着就走了。我们三个象稻草人一样,在大雨中行走。很快来到牲口行里,由于雨大风急,牲口行里,早已人去行空。牲口行交易所的人刚结了账也准备回去。我们赶到以后叫他们看了我们的外调信。会计说:“你们需要查证的东西已经找不到了。我是才接替这个工作的,前几年牲口交易登记的本子是另一个会计记的。他有问题,把记账本给毁掉了,目前正在接受调查。你们要查证买卖牲口的事情去找行户吧。”王石头说:“我们不知道行户他在哪住?”会计说:“你买卖牲口是哪个行户经手的?”王石头回想了一下,是一个左眼上有个疤瘌的那个人。“啊!你说的是疤瘌眼吧,他叫吕学经,在郊外吕湾村住,离这有七、八里路远。”
大雨还未停,路上泥泞难走,我们一路走到吕湾村,天已快晌午了。刚巧吕学经在家,我们说明了来意,他显得有些为难,说:“经我的手买卖的牲口那么多,又过去恁长时间,我哪能记得着?”我们一听,心里凉了半截!这该如何办呢?王石头大叔不慌不忙地说:“我帮你慢慢回忆,是在去年农历二月二十八日,我与我们生产队长刘自富一起来的,他大高个、红脸膛、浓眉大眼。和你年纪差不多,当时我俩牵了一头老水牛,老边牙口,还管使唤。我们想把它卖掉,买一头能降牲口娃的母牛。那一天半晌午,我们的牲口在咱们牲口行第二道绳从东数第五个牲口西边拴着。你在这个地方负责交易,你看了看我们的牲口,给我们这头牛打价三百五十元,我们要价三百八十元,有一个买牛的中年汉子,走路、腿有点不大利索。我听你喊他李汉中。我们听到王石头大叔叙述的这么仔细、具体。我们真佩服他的记忆力强。吕学经听王石头的叙述,也在慢慢的回忆,说:“你说的这些,我有点印象,但我还是记不清楚。”王石头大叔说:“别急!听我慢慢再给你说。你说我们的牛不值三百八十元,你说我们的牛鸭爪子蹄,干活没力气,我们队长听不下去了,就与你辩驳起来。”“鸭爪子蹄咋啦?跟身体有没有力气没关系。你们看,我们的牛,身子骨长的这么高大、结实、肥壮,四条腿匀称、粗壮,咋能没力气?”我说:“这头牛,我喂养、使唤四、五年了,都是独犁子独耙。”你当时也反驳说:“反正你这头牛,蹄子长的不楞正。我给恁打的三百五十元就不少了。”买主李汉中听到你包贬牛蹄子有问题,他嫌贵,只愿意出到三百四十元。我俩一听更不同意了。我们队长说:“不卖了!不卖了!”我解开牛绳牵着就要走,恁俩一看,就急了!你上前抓着牛绳,不叫我牵走,说:“别慌!别慌!咱再商量商量。”李汉中也没走,他听到刚才我们队长说鸭爪子蹄,跟牛的力气没关系。又看到这头牛确实长的高大肥壮,四条腿长的粗壮匀称,又听我说耕田都是独犁子独耙,又看牙口也不算老,还能再使唤几年,他便相中了。不过他还是不想掏这么多钱,还想再砍砍价,说到这,吕学经想起来了,他说:“是的,李汉中嫌贵交易不成,我还想挑挑这头牛的毛病。”于是你又仔细把这头牛瞅了一遍,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看到牛毛湿漉漉的,牛肚子底下有一块巴掌大的地方,皮毛稀疏,有点浸血,不少蝇子在上面趴着。我们队长看出了你想在这些地方挑毛病,赶紧说:“你是看我们这头牛皮毛湿,出了汗是不是?又看到牛肚子上有一块毛稀浸血,好象得了癣秃、皮肤病是不是?我们从信阳龙窝到这里几百里路,赶着牛走了两天两夜,才赶到这,牛又渴又饿。今天清早走到寨海子边,看到水草,慌着下到里边喝水、吃草,跐滑了!滑到水边一块石头上,把肚子上的皮毛擦掉一块,这能是毛病吗?”听我们队长这么一说,你又无话可说了,你对俺俩和李汉中说:“你去点、他添点,按三百陆拾元中不?”我和我们队长还是不松口,咬定三百捌拾元的价。我们队长说:“我这头牛确实没啥毛病,有一只蹄子是鸭爪子,是明包贬,可并不影响使唤。”我说:“要不是俺想买个母牛,生养个牛娃,俺才舍不得卖它哩。”李汉中心里犹豫不决,你又把他叫到一边,拉拉背钩钩手,你劝他说:“买着吧,这头牛确实没啥毛病,你买牲口不是为了使唤吗?这头牛正合适。你看它那个头,它那一身膘,它那牙口,又不老,说不定到那集上能卖到四百元。”你这一说,把李汉中又说动了。不过他还是怕这钱买的不值,特别是他相不中那个鸭爪子蹄子。队长和我又看出他的思想顾虑,队长说:“石头大叔,你牵着牛走走,叫他看看,咋样?”我解开绳,牵着牛走了一圈。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有一只蹄子裂开的大些,有点象鸭爪子,但并不影响它的力气。它高大肥壮的身躯和粗壮有力的四肢,踩到地上的蹄印又大又深,好象一个坑窝。这时王石头大叔又接着回忆说:“你又扬起鞭子‘啪!’一声脆响,也不知你打到牛身上哪里了?牛嫌疼,又窜又跳!挣脱我手中的绳子飞快地跑了。”当时你还对李汉中说:“你看这牛利不利?鞭子一响,我还没打着它,它就吽吽叫地跑了!”我赶紧跑过去“喔!”了一声,它才马上停着了。我们队长说:“你看这牛,多使号!很好使唤。”我便牵着牛往绳上拴,李汉中当时说:“大叔!别拴了,我要了!”三百八十块钱,一分不少的把牲口卖掉了。
卖了公老水牛,我们又赶紧买母老水牛。我俩转了几圈仔细看看,反反复复对比了许多母水牛。终于相中了,有一个年轻汉子牵的一头母水牛,这头母水牛还带了一头小水牛犊子,有五、六个月大,能嚼动草了,不过还时不时地继续吃奶,这头母水牛,个头也不小,可能是牛犊吃奶,把它妨的,显得有些瘦,肚子也不大。我俩又找你打打价,说合说合。卖水牛的自报家门,说是本地人,叫吴山有。说他的水牛是一套仨,你还说:“一套仨,应该是一头母牛,一大一小两个牛娃,只见一个,那一个牛娃呢?”吴山有用手指了指牛肚子,说:“在肚子里怀着哩,放上犊有两三个月了,已经准了,我这一套仨少了四百五十块钱,我不卖。”你看看牲口牙口,就说:“边牙口,正铁的时候,带一个牛娃,只能是一套二,我给你的价是四百三。”吴山有说:“不中!不中!你打的价太低了。”你说:“咱问问买牛的老刘与老王,看他俩能给啥价?”我俩仔细瞅瞅,队长刘自富说:“我们最多只出这个价。”他用手比划了一下码子。吴山有说:“四百元?”我们队长点点头。我接着问:“四百元你卖不卖?”恁俩一看我们出的价与他要的价还有你打的价相差甚远,交易不成,你急了,又用老套子的办法,在俺俩面前夸赞这头牛如何如何好:“你们不是要买个能生养牛娃的母牛吗?这头母牛正好,你看它带一个牛娃,肚里又怀一个牛娃,生了牛娃又走犊,再喂养几年,就发展成一群牛,还不耽误使唤,恁给他出的钱太少了,再往上添添。”我俩摇摇头,你又不嫌麻烦,不想放弃,又在吴山有面前包贬起他的牛来,说:“你这头牛瘦的狠!可能不肯吃?”吴山有说:“肯吃的狠,瘦,是因为牛娃子吃奶,妨的!”你又说:“你这牛怀有犊子,谁知道是不是真怀?肚子也不显?”吴山有说:“才怀上两三个月,咋能多显?”你说:“怀的时间短,不准头。你把你要的价再往下落落,我再给他俩说说!”吴山有仍然坚持说:“我这头母牛,带了一个牛娃,又怀上一个,可是一套三呀,不能再往下落了。”他的话音刚落,我们队长站了起来:“你骗谁呀?你当我们是三岁的小孩,没喂养过母牛呀!他肚里怀上没怀上牛犊,叫我们饲养员王石头说说。”我站起来仔细看了看牛屁股的水门,说:“你这牛根本没有怀孕两三个月,如果怀孕了,水门闭合的严严的,你看这水门还在肿胀着,颜色还红红的,水液湿湿的。这都说明你这牛还在走犊。你们放犊没放犊还不一定?”吴山有急了!脱口就说:“放了,前天找的配种站大公牛放的,放一次五块钱哩。”我说:“恁才放的犊,你咋说怀上牛犊两三个月了?这不是说瞎话骗人吗?”吴山有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吭!吭!”说不出话来。队长刘自富说:“你们放了犊才一两天,这能准头吗?这能说肚子里怀上牛犊了吗,这只能说,这头母牛还是空肚子。”吕学经说:“当时,我也看出了这头牛才走犊,还没有怀上牛犊,是为了想叫恁俩再添点钱好成交才没有说破。没想到恁俩恁内行,竟然看出了这牛才走犊。”队长叫你问吴山有:“你这牛还能按一套三卖吗?”吴山有自知理亏,问俺俩:“恁能出啥价?”队长说:“你这头母牛是空肚子,又没膘,以后能不能怀上牛犊还不一定呢?顶多值三百七十块钱,这个牛娃,又很瘦,不肯吃草,老母牛奶水又不多。能不能养活还不一定呢?我看这个牛娃给你三十块钱就不少了。”张山有说:“两头牛在一块你还是说的那个价四百块钱吗?”队长说:“是的,多一个子我都不掏。”我对俺队长说:“我看这个价,他肯定不卖。咱走吧,这样的母牛多的是,说不定不出这个价就能买到比他这个还好的母牛。”我俩刚要走,你赶紧又拉着了我俩,说:“别慌!别慌!咱再商量、商量。”你对吴山有说:“卖他吧,你自己把买卖都做丢了,恐怕满街上的人都知道了,你还能卖上那个价钱吗?”吴山有耷拉着脸,叹了一口气,说:“本来我想给队里多卖两个钱就编了个瞎话,没想到恁都看出来了,该我倒霉!就按恁说的价给恁吧。”我们一个子没多掏,四百块钱买了回来。你当时就说:“我真服了恁俩了,我当了十几年的行户,从来没见过买卖牲口按自己说的价买卖的,以往都是行户说了算。你们队长真有能耐,会当家,恁一个鸭爪子老水牛,按我打的价,恁多卖二十元,买一头老母牛少掏三、四十元,合到一块恁清赚五、六十元,这一个牛娃子等于没掏钱,捡的。”我说:“你还不知道,吴山有说的这头母牛真怀上犊了。我们牵回家以后,后来果真生了一个肥嘟嘟的牛犊子,那个老母牛带的牛娃子也经过我精心喂养,现在已经成为高大肥壮的大公牛了,管拉套使唤了,现在母牛又怀上犊了。”王石头大叔又向吴学经问:“你还记得不?那一天上午,你给我们卖了牲口又买牲口,到集罢了才结束。我们队长感谢你,领你到食堂喝了一瓶小酒,吃了两碗肉丝面。”我问吴学经:“王石头大叔说的都是真的吗?”吴学经说:“是真的。他俩那一次买卖牲口,别说是过去一年多,就是再过去十年、二十年,我也不会忘记!”
我俩取了他的证言,看看时间已到了下午一点多了。他老婆已做好了饭,端了上来,大米饭、一盘咸萝卜条、一盘酸白菜。他老婆说:“农村,没啥好吃的,将就着吃吧。”吴学经说:“早知道恁俩来,我从街上回来时给恁割点肉吃了?”王石头大叔说:“咋能叫你破费,我们找你办事,本来该我们管你饭的,今天却在你家吃起来。”吴学经说:“时间长着哩,以后多找我买卖牲口就是了。”王石头说:“放心吧,以后还会找你的。”我看他家人口不少,有两个老的,年龄都很大了。四个孩子都在上学,他老婆在生产队里干活挣工分,他在集市上当牛行伍,挣俩钱年年往队里打缺粮款,日子过的紧巴巴的。我想,怪不得他在行里交易牲口那么上心。我们临走时给他家扔下二斤粮票和两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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