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大水之中，电闪雷鸣，我们终于得救了

那一天夜晚，我们三个一夜未归。可把我三家的人挂念坏了。喝了汤以后，老百通和董占运喊我和新军去给他们照鱼，我俩个的爸妈都有点不放心，不想叫我俩去，因为天黑，小孩下河逮鱼有点危险，不过我俩家与他俩个关系不赖，感觉跟着他俩个大人下河逮鱼，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就同意我俩去了。他俩又喊小周，保平俩口子欣然同意，因为上次河里过鱼，小周逮的鱼都给了国印二叔家，他家没吃到嘴里，所以，这次很想叫小周再逮点鱼吃，便爽快地叫小周去了。我们三个走了以后，我们三家人都没休息，我俩家的人等着我俩回来睡觉，小周家里人等着小周回来吃鱼，可是等到快半夜的时候，还不见我们三个回来。我三家的大人慌了，实在等不下去了。我们三个的父亲便上老百通与董占运家里，看他俩回来了没有？他俩都回来了，便把我们三个上竹竿园找大肚收有事的情况说了。我三家的人也知道我们三个最近不断地上河里割草找大肚收，可能是有啥事。新军爸说：“这几个孩子也真是，有啥事也不能夜里去办呀。”我爸说：“天阴了，要下雨了，夜又这么黑，到现在还没了回来，真是急死人了！”保平说：“还不是天黑看不见路，他几个又害怕，不敢回来了，住在那儿了。”新军爸说：“咱再等一会儿，如果再不回来，咱就下河去找他们去。”

他们回到家里如坐针毡，坐不好也睡不着，等了不大一会儿，他们就去找我们去了，还没等他们走出村子，雷暴火闪地下起了大雨，他们三个又没带雨具，不一会儿就淋成了落汤鸡。他们感到雨太大了，便又各自返回自己家里，我家和新军家里人，看到雨下这么大，怕河里发大水，更担心我俩个的生命安全，都没有睡觉。我爸爸又是祷告，求主上帝保佑他儿子平安；新军妈妈还是跪在菩萨面前烧香念佛，求菩萨保佑她儿子平安无事。保平回到家里，淋的好象水公鸡一样，嘴里嘟囔着：“就这一身衣裳，淋湿了，回去换啥呢？”他心里很生气，喊小周妈开门，小周妈以为是保平与小周一起回来了，就赶紧问：“鱼拿回来了没有？”“拿回来个屁！”保平没好气地回应了一句，“别说拿鱼，到现在连个人影也没有见到！”小周妈说：“看样子这一次逮的鱼，咱又吃不嘴里了，这个龟儿子，可把我气坏了！他回来，你狠狠地揍他！”保平说：“还打他哩，到现在也没回来，也不知是死是活，天下这么大的雨，河里要涨水了，大肚收那房子能保险？万一被大水淹死了咋办？”小周妈说：“淹死去球！”保平说：“你说的怪轻巧，咱养活恁大了，啥活都会干了，要是淹死了，谁给咱干活？你连个蛋都不会下，谁给咱续香火？”他俩你一句我一句地抬起扛来，又气又担心，一夜没睡好觉。

第二天早晨，雨还在下，我们三家人披挂蓑衣，戴着斗笠，早早来到了河沿，一看，差一点都吓昏过去！原来河水涨的早已漫过老鳖盖，现在已涨满槽了（涨到河岸了）。大肚收的房子已不见了踪影，现在那里是一片汪洋，连竹竿和树梢都看不见了。我妈妈和新军妈妈跪在河岸上嚎啕大哭起来。小周妈感到小周淹死了怪可惜的，也站在那里哭了起来，众人劝说：“水火无情，谁也没办法，赶快组织人打捞吧！看看能不能找到尸首？”我爸爸说：“咱先上大肚收家里看看，大肚收回来了没有？这三个孩子是不是跟他一块回他家了。”她们止着了哭声，都急急忙忙地上大肚收家里去了。

大肚收家里，这一夜更难过。喝汤时，大肚收气管炎、肺气肿病犯了，咳嗽的出不来气，憋的要死。国印爹赶紧把他弄到医院里救治。叫国印二叔去上竹园小屋里看门，国印也要去，说是跟二叔做伴，他爷俩去了，在小屋里还没睡，国印二婶又病重了，国印二叔只得回家去了。留下国印一个人在小屋里，他知道国印留在那里害怕，他想把他老爹与他老婆弄到医院救治，只要病情轻一些，他就可以把家里人留下一个人照看病人，他还可以上小屋里去给国印做伴。谁知道，他爹和他老婆的病一直都没有好转，他爹出不来气，又打针、又吃药、又捶背，哼哼了一夜，没见轻，他老婆肚子疼，又打针又吃药、又灌肠，嗷嗷了一夜，也没见好转。他们一家人都脱不开身，他又挂念国印，全家人心里急的别提有多难受了！特别是半夜里又下起了大雨，河里涨水了，他们更加挂念孩子。大肚收爷爷也挂念孙儿，催促国印爹，“不要管我了，赶快上河里去照顾孙子吧。”国印二婶也担心侄儿，催促他丈夫快到河里小屋里招呼侄儿。国印妈更是心急如焚！牵挂儿子心切，看他弟兄俩脱不开身，她要上河里把她儿子接回来。黑更半夜，伸手不见五指，又暴雨如注，再加上她是小脚，行走不便，家里人就拦着她没叫她去，她焦急地坐卧不安、痛哭流渧！一会儿看看两个病人好点了没有，一会儿看看雨停了没有，嘴里不着地祈祷：“老天爷！显显灵，别下雨了，河里别涨水了，保佑我儿子平安无事，我给你割个大刀头（即供品）。”祷告一阵子，就又到门外看看雨停了没有？天亮了没有？只盼着，雨快点停！天快点明！两个病人救治了一夜，大雨下了一夜，全家人担心焦急了一夜！

天刚亮，国印爷与他二婶病稍微好了一点，国印爹准备上河里去看看国印，还没出门，就有上河里看大水捞东西的人回来就说：“河里发大水了，涨满槽淹着河岸上的庄稼了。”有的说：“这几年也没见发过恁大的水，大肚收竹园后边的大杨树都被大水冲跑了，叫魏埠口庄上的人给捞着了。”他家里人一听犹如晴天霹雳，“完了！完了！”国印的爷爷说：“我的孙子完了！”国印的爹妈说：“我的儿子完了！”国印的叔与婶说：“我的侄子完了！”全家人齐哭乱叫！国印的娘哭的一口气上不来，昏死过去了！国印的爷“咳！咳！”一口痰吐不出来，憋在喉咙里，几乎要憋死过去！他二婶的肚子“咕咕噜噜”地翻滚，一个屁没放出来，肠子又不通了，肚子疼的要死过去！所好的董绍哲的医院离他家近，董医生（即董绍哲）、张医生（即我小时候给我治屁股发炎打针的那位）和小徒弟（即我小时候把我屁股打发炎的那位）及时赶到，他们各抢救一个病人，很快就把他们抢救过来了。他们全家人就又“儿啦！孙啦！侄儿啦！”地哭叫起来。

这时我三家的人赶到，看到他们一家人呼儿叫孙的撕心裂肺的哭嚎，又看到大肚收躺在病床上老泪纵横，“呼哧！呼哧！”直喘气，都感到很诧异。我爹上前仔细地问，国印爹把昨天夜晚发生的情况一讲。我们三个的妈妈都知道了我们三个并没有到他家里去，就又齐哭喊叫起来：“儿啦！乖呀！恁在哪里呀？”他们三家人也感到惊奇！恁的儿找不到，到我家哭喊是何道理呀？我爸爸把夜间我们三个没回家的情况说了一遍。他们一听就明白了，原来他们到小屋里喊国印回去，也没见回家，估计也都淹死在河里了。四个孩子都被淹死，我们四家人又哭天嚎地的,我妈妈哭的头嗑地，新军妈妈哭的头撞墙，国印的妈妈哭的又昏死过去了，小周妈看到她们那么伤心，也止不着痛哭流渧。这时有从河里捞东西回来的人说：“谢庄、魏埠口庄上捞东西的，还捞出来不少的尸体，有老有少，也有男有女，国印爹你赶紧派人到那两个庄去看看，有没有这几个孩子的尸体。”我们几个的妈妈一听到有人捞出尸体，也非要下河看个仔细。这里离谢庄路远，这会儿又下着雨，她们脚小，踏着泥泞去更成问题。我们几个的爸爸都不叫她们去，但阻止不着，只得各自掺扶着自己的老婆往河里走去。后面跟着我们的姐姐、哥哥、弟弟、妹妹，还有亲戚、邻居。我们的家人个个痛哭流渧。邻居们，有的抹泪、有的唉声叹气！有的说：“太惨了！四个孩子刚长成人，淹死了，真是太可惜了！”有的说：“水火无情，这也是咱们这里多年没发生过的惨剧！”一群人哭哭啼啼、议论纷纷、凄凄惨惨，好象死了人去送殡一样。这会儿哭声阵阵、大雨哗哗、泪雨如麻、泥泞湿滑、脚步难跨！好大一会儿才走到庄北边场面小屋门前。上谢庄、魏埠口河沿上辨认尸体的人急匆匆地赶回来说：“不是他们的尸体，我们回来又到河沿村庄打听寻找也没有他们几个的信息。”我们几家人一听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消息，都心如刀绞、哭声震天，特别是我们几个的妈妈，个个悲痛欲绝，哭的疯疯癫癫、披头散发、捶胸顿足、撕烂衣衫。她们手舞足蹈、精神错乱、口吐胡言：“我们要上阴曹地府找阎王爷算账去，如果他不还我儿，我就大闹阎王殿，闹他个天翻地覆、地覆天翻！”我妈妈要往墙上撞！新军妈要投水寻短见！国印妈妈拔出头上的簪子要刺喉咙入黄泉！我们的爸爸急忙拉着她们，众人也纷纷上前劝解阻拦，怎奈她们疯癫太狠，劝不着、拦不着，眼看要出危险。正在这时，小屋门口的麦草突然扒开，钻出四个孩子，把四个女人阻拦着！人们大吃一惊！仔细观看，原来是国印、小周、新军、马可来到妈妈们的面前。我们的家人和我们的妈妈不相信她们的儿子还活着，她们好象做梦一般。我们的妈妈各自拉着自已的孩子，睁开泪水模糊的眼，“你是谁？”“我是国印！我是新军!我是小周!我是马可！”我们四个人各自回答着自己的名字，她们又问：“你们真的没死？”我们回答：“真没死！你看，这不是好好的站在恁面前吗？”我们几个的妈妈对自己的孩子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才确信自己的儿子还活着。她们的疯癫劲立即消失，随即爆发出亲情、温暖和慈母的爱，把自己的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长时间地亲吻、拥抱，眼里流出喜悦激动的泪水，喃喃自语：“我的儿！我的小宝贝！妈妈的命根！可把妈妈吓死了！我以为永远见不到你了！”

这时雨小了、风停了。但我们的爸妈怕我们再被雨淋着，赶紧把我们拉进了小屋里，老百通和董占运也赶到了这里。我们的爸爸妈妈问起了我们四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国印说：“多亏了小周他们三个救了我。”小周说：“也多亏了百通老太和占运爷救了我们。”小周就把夜间发生的情况讲了一遍。我爸爸问老百通与董占运：“昨天夜晚我们三个上恁俩家找小孩时，你恁俩个还在屋里，啥时候又去救这几个孩子了？”老百通讲起了救我们几个的经过。

昨天夜里，保平他们三个到老百通和董占运俩个家里说这三个孩子都没回来的时候，看到保平他们三个着急、挂念。老百通他们俩个也一样着急、挂念。再一说这三个孩子又是跟着他们俩个一起下河里逮鱼的，小孩没回来，他们俩也怕出危险，所以保平他们三个人刚走，老百通和董占运便下河里去找他们去了。走到死孩子场的时候，刚巧碰到他们四个已吓昏过去了，正倒在地上不醒人事。这时候河水已快涨到跟前，群狼与恶狗又要撕吃他们，情况相当危险。正在这时，他们俩踩着了马可与国印拄的木棍上，他们俩个迅速拿在手里，挥舞起来，把群狼与恶狗打退。摸到了他们四个人的身体，迅速把他们救醒。老百通说：“孩子们！不要怕，我们俩来救你们了！”小周四个人一听，心情振奋起来，平添了很多勇气，四个孩子立即从地上爬起来，拿着铺盖卷就和他们俩人一起走，还没走远，河水就已涨到了脚前，这时群狼与恶狗又来袭击他们几个。几个人又处在危难之中。新军说：“快点火！”小周拿起丢在地上的半捆麻杆，新军掏出在大肚收锅台洞里拿的火柴盒，抓了几根，一下子就擦着了，他用手捂着，怕被风吹灭，凑到麻杆上顺利点着了。他们六个人各拿了几根麻杆火，舞动起来。好象正月十五元宵节夜里玩的“火龙”一样，火把飞舞、火星四溅、亮光闪闪。群狼与恶狗不知他们几个人拿的是什么“武器”，吓的屁滚尿流，夹着尾巴纷纷逃窜了，就连跳跃闪灼的“鬼火”也消失不见了。解除了狼与狗的威胁，他们迅速跑上了岸。几个人在岸上歇了一下，喘了口气。占运说：“新军！你真聪明，亏了你想出了点火的法子，把狼与狗吓跑了。”新军说：“我知道所有动物都怕火。”马可说：“恁俩个真胆大，咋不怕凶狼与恶狗呢？”老百通说：“我俩经常在外打猎、逮鱼，多次遇到过凶狼与恶狗的袭击，我们多次与它们搏斗，胆子练大了！”占运说：“天要下雨了，咱赶紧走吧。我去送国印回家，恁三个跟老百通一块回家吧。”“不！不！你们俩个大人回家吧，我们三个一块把国印送到家去，我们还要看看收爷爷病好了没有，还有事要给他说哩。”老百通说：“那咱还是一块走吧，天黑，又要下雨，恁几个小孩走夜路，我们俩也不放心呀。”

这时闪电在我们眼前刺眼，响雷在我们头上炸裂，倾刻间，大雨似瓢泼一样洒在地上。老百通他们俩个把自己的外衣脱下蒙在几个孩子的头上，他们俩个每人胳拉肢里夹着两个孩子，飞快地向董埠口庄上跑去。新军怕铺盖卷淋湿，紧紧地抱在身子底下。不一会儿，他们两个大人就淋的水淌，路上泥泞湿滑，越来越不好走。老百通他们俩个累的越来越走不动了。国印说：“雨下的太大，这个场面里有个看场的小屋，咱们上那避避雨吧，等不下了，咱再走不迟。”老百通他们俩累的实在走不动了，就把他们四个抱到了这个小屋里。这个小屋里盛了半屋子的麦草，老百通他们俩淋的好象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这四个孩子虽说蒙着两件衣服，但衣服也已湿透。老百通他们俩个就把衣服脱下，拧拧水，晾在麦草上。这样一停下来歇歇，他们俩个大人就感到十分的冷，就光着腚钻进了麦草窝里。钻麦草窝，当时也叫滚草窝，滚草窝对于当时农村里的人来说是家常便饭，那时候因为家里穷，被子少，一来了客人，没地方睡的，家里就有人钻进了喂牲口的麦草窝里，也不显扎的慌，非常暖和。特别是老百通他们俩经常在外打猎、逮黄鼠狼什么的，夜间什么地方都睡过。马可说：“恁俩咋恁有劲，胳拉肢里夹着两个人还走恁快！”老百通说：“我俩经常干重活，锻炼的，挑东西一人能挑一二百斤行走如飞；扛布袋不用人帮忙，一人胳拉肢夹两个都不成问题。”马可又说：“我真眼气恁，啥时候我也能象恁俩个那样有劲。”这时，外面的风雨依然很大，我们没办法走，只得睡下。老百通他们俩怕风雨飘进小屋里，用麦草把小屋的门堵上。就这样折腾了大半夜，几个人又累又困，一倒头，便呼呼睡着了。老百通他们俩睡到天明，看看天还在下雨，看看他们几个孩子睡的还正香，就想叫他们多睡一会儿。他们俩个大人不能再睡了，要赶快回去通知他们几个的家里人，免得他们几家大人挂念。老百通叫醒了小周，对他说：“我俩回去了，你们接着睡吧，等雨不下了你们再回去。”老百通他们俩走了以后小周又把门堵上，就又睡着了。老百通回到家里换了衣服，戴着雨具到了他们三个孩子的家里，可是他们三个孩子的家人都已上河里去了。他们俩个就又追到河里，他们三个孩子的家长又上董埠口去了，老百通他们俩就又追着赶到了这里。小周说：“我们也不知道睡到了什么时候，只听到外面人声嘈杂，哭声连连，把我们四个人都惊醒了，我们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可能是我们的父母、亲人在寻找我们，我们几个就赶快穿上衣服，扒开门口上的麦草钻了出来，这才见到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