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8
(2009-01-29 19:36:48)
路修远见到岳霏的那一霎那，像有只手在心头挠了一下，不是疼，而是麻麻痒痒的，全身都为之一颤。他以为自己早把她忘记了，然而看见她，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上来了。---就像大学前三年，他和她连普通朋友也算不上，但她就在他的心里，稳稳地占据一个位置，怎么也不会变。
岳霏每出版的小说，他都会买下来，拿回家看很多遍。岳霏的笔名就袄“飞鸟”。冯晓薇说，你很喜欢这个女作家啊？他说，是。
冯晓薇是去年路修远姨妈介绍认识的。俩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地铁站口。那天下着蒙蒙细雨。路修远下班过去，算好乘两站地铁半小时硬挨绰绰有余了，谁知道地铁发生故障，硬生生在下面等了一个多小时。路修远没有女孩子的手机号码，猜想晚了这么久，她多半已经离开了。他赶到那里。冯晓薇拿着约定的《新民晚报》。撑着伞站在雨里。她很有礼貌地向他伸出手，并自我介绍。路修远倒不好意思，有些局促了。她一点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反而问他是不是肚子饿了。
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路修远对冯晓薇都很满意。冯晓薇是幼儿园老师，小他两岁，有一张甜美可人的脸，普通话标准，能歌善舞。他想不通这么条件好的女孩还需要相亲。更可贵的是，她丝毫没有漂亮女孩的骄傲和刁蛮，而是非常温柔懂事。交往一段后，路修远觉得自己运气不错，能遇上这样的女孩。
冯晓薇周末通常会到路修远这儿来，买新鲜的菜自己烧。路修远一点也不会做家务，冯晓薇买洗烧全包，她厨艺相当不错，会烧他最喜欢吃的红烧狮子头和罗宋汤。路修远爱喝点啤酒，她也陪他喝一丁点。吃完路修远要洗碗，她不让他动，把他推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收拾停当后，再给他切一盘水果，插好牙签端上来。
幸福啊。路修远常常这么想。要结婚就该找这样的女孩。
冯晓薇跟他说，他是他第一个男朋友。路修远没有告诉她岳霏的事。他觉得女孩子这方面的事都比较感冒，还是不提的好。
前不久，路修远的份额木和冯晓薇的父母见面吃了一顿饭，冯晓薇的父母都在越剧团工作，冯妈妈年轻时是个不错傅派花旦。年纪大了，唱不动了，只好改行唱老旦。双方家长都十分满意，席间气氛相当好，冯妈妈还唱了一段《我家有个小九妹》。接着，双方家长自然而然的把话题转移到俩人的婚事上。
路修远父母早就为儿子买好了房子，三室两厅，有一百三十几个平方米，低端环境都很不错。他们提醒路修远是不是可以进行装修了，五月份结婚最好，先把酒席定妥，然后还要买家具家电，置办各种东西，这些都是麻烦事，要早点筹办起来。
路修远不想那么早结婚，他说自己年纪还小，事业都还没起步，结什么婚。父母从小都宠着他，拿他没办法。他不提，冯晓薇家里那边自然也不好意思提，结婚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路修远觉得有些愧对冯晓薇，他看得出冯晓薇是愿意嫁给他的。
冯晓薇倒是表现得很淡然，像是什么事是都没发生，也没有显得难堪。出于补偿，路修远对她加倍的好，一有空就陪她吃饭看电影。有时候路修远会不知不觉拿她和岳霏做比较---说的简单点，就是应付她，比应付岳霏简单的多。
那天在日本料理店分开后，路修远想起没问岳霏要联系电话。她以前那个手机早就不用了。他们分手后半年，有一次他鼓起勇气打了她的手机，按键的时候他紧张极了，一秒钟像一个月那么漫长，后来听见“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愣了一会儿，随即心也变的空荡荡。
路修远打电话给出版社，说自己是飞鸟的忠实读者，想写信给她，问有没有飞鸟的电话和地址。出版社说这是作者的隐私，不能随便公布。他说那网址也可以，出版社依然说不行。
他很懊恼，后来在报纸上看见飞鸟出了一本新书，周六下午在书城签名售书。他一下子兴奋起来。
冯晓薇牙龈不好，刷牙时老是出血，她让路修远周六陪她去看牙。路修远说：
“我有点事，要不周末陪你去看。”
“我和牙医约好了。没关系，你办事去吧。”
路修远有种负罪感，背着女朋友去见另一个女人。周六下午，他赶到书城。说好是两点，岳霏迟到了一刻钟。她穿一件红色的风衣，长发遮住半边脸，微笑着向读者问好。主持人说了开场白后，示意大家排队一个个来，不要挤。路修远买了书，跟着队伍一点点往前移。
轮到他了。他把书交给岳霏。岳霏龙飞凤舞地签好字，抬起头见到他，愣住了。
“你---”她惊讶极了，说不出话来。
他朝她微笑。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路修远等了一个多小时，岳霏终于结束了。她走出来，吐出一口气，说：
“好累。”
“你是名作家，这么多人找你签名。”路修远说。“外婆算什么名作家，都是报纸宣传的。”
路修远问她：“去哪里坐一会儿？”
“随便，我都无所谓。”她笑笑。
路修远说：“那就到世纪公园走走，怎么样？”
岳霏有些意外。她本以为他会提出去喝咖啡，吃点东西。从福州路坐地铁到世纪公园，很近，才一刻钟。
俩人买好门票进去。看见许多人在放风筝，一只老鹰风筝从天上掉下来，正好落在路修远脚下。路修远捡起来，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男孩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拣风筝，他妈妈在后面微笑着。路修远把风筝给小男孩，在他脸上捏了一下。
“小孩的脸不能瞎捏，流口水的。”岳霏在一旁说。
“噢，是吗？”路修远问她，“这么有经验，已经有孩子了？”
“没错，今年六岁，在乡下，我爷爷奶奶帮忙带着呢。”岳霏笑道。
路修远也笑起来。
“当了作家，比以前幽默多了。”
他们走到湖边。
“去划船吧。”路修远说。
“好啊。”
俩人面对面坐在船上，路修远划船。岳霏看着湖面。久久的，都不说话。旁边时而有小船驶过，船上多是年轻情侣。模样亲昵，有一对还当着大庭广众接吻。路修远一直朝他们看，船划过去了，还在看。岳霏问他：“你盯着人家看什么？”
“污染公共环境，我要看得他们不好意思。”
岳霏忍不住笑起来。
路修远见到她的笑容，心头一酸。
“那天那个人，是你男朋友？”他问。
“算是吧。”
“怎么叫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那就是。”
“看上去他比你小。”
“他是比我小，小四岁呢。”
“真是英俊少年。你们是男貌女才。”
岳霏瞟他一眼。“说我难看，也别这么直截了当啊。”
“哪有？”路修远道，“你才不难看呢，你看新书第一页那张照片，绝对是美女。现在不流行美女作家嘛，你要不是美女，书也不会那么好卖。”
“那是艺术照。丑八怪上去，也照样变成白天鹅。”
“我是真觉得你比过去漂亮了。有味道了。”
“你女朋友才是美女呢。”岳霏道，“说说看你是怎么把她骗到手的。”
“怎么叫骗呢，像我这样的人需要骗吗？”
“她有没有说过，喜欢你哪一点？”
“浑身上下，哪里都喜欢。”路修远笑道。
“你们平时吵架吗？”岳霏问。
“没有，一次也没有。她脾气挺好的。”
“看上去你好像满得意的。”
“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岳霏伸出手，在湖里撩了一把。水不凉，还挺暖。湖面下有许多小鱼，吐着泡泡。偶尔会有鱼跳出水面，“咕咚”，又掉下去。
“你呢，和他好吗？”路修远问。
“挺好。”
“找个比自己小的男人，有什么感觉？”
“说不清，有点刺激，还有点像长辈的感觉，听话就宠着他捧着它，不听话就骂他不睬他，打他。”她笑起来。
“和他在一起开心，还是和我在一起开心？”路修远突然问她。
岳霏很快地看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手轻轻拍着湖水。“我只是随口问问，”路修远道，“你要觉得不好回答，那就别说。”
岳霏沉默了半晌。她道：
“和他在一起，比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轻松。”
路修远耸耸肩，问：“哦，为什么？”
岳霏看着清澈的湖面，久久不说话。
“因为，”半晌，岳霏才缓缓的说道，“--我更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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