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

                               滕肖澜

  岳霏和路修远是一对恋人。他们是从大四上学期开始谈恋爱，交往三年多。在众多的校园情侣中，俩

人谈不上俊男美女，是很不起眼的一对。
  路修远小眼睛，薄嘴唇，中等微胖身材，三百多度近视却不带眼镜，看人时眯气眼，牙齿黑黄，排列

的极不整齐。但这丝毫不影响路修远的人缘，相反的，他是很受人喜欢的。他聪明，大度，性格随和，

有两个女孩般的酒窝。
  岳霏的眼睛很漂亮，水汪汪的又黑又大，标准的瓜子脸，本来可称得上是美女了，问题出在鼻子上--

塌鼻子，鼻孔有些朝天，而嘴唇也稍厚了些。这是一张有风格的脸，长相有些返祖。一般来说，男生都

不喜欢这种长相的女生。但岳霏很会笑，笑起来有技巧。她话不多，也不大活跃，可笑起来实在太可爱

了，比她漂亮十倍的女生笑起来都没她可爱--她一笑就换了一张脸似的，五官霎时灿烂了起来，让人看

了暖到心里。
  大学四年，等那些男生看腻了各式各样的美女，开始被岳霏的笑容给吸引时，岳霏已经跟路修远交往

了；同样的，当女生觉得帅哥其实没什么意思，还是路修远比较实在时，路修远也已经被岳霏抢走了。
  岳霏与路修远同届不同系。岳霏是中文系，路修远是经济系。俩人认识是在大一的圣诞舞会上，岳霏

坐在东南面的角落里，路修远坐在西北角的角落，两人的目光形成一条对角线。其实那时路修远并没有

看清岳霏，只是模模糊糊一个轮廓，雾里看花--他除了上课和打计算机，几乎不带眼镜。周围的同学都

已经跳舞了，但岳霏不会跳舞，也有男生答应教她，但她怕出丑，拒绝了。她坐在位子上，正对着路修

远。一抬头，看见路修远也在看自己，出于礼貌对他笑了笑。接着，两人莫名其妙坐到了一起，有一句

没一句地闲聊，相互便认识了。
  岳霏有种预感，他跟路修远会发生些什么。舞会后，她每次遇到路修远，都能从他眼神里读出一些东

西。她朝他微笑，他也报以微笑。她身边常常会有同伴，大家彼此也都是认识的，但岳霏坚定地认为，

路修远看她的目光就是不同。这种事没法用嘴巴说--就是种感觉，讲不清也看不见，但他就是存在着。
  岳霏当然不会和别人说，可心里一点也不怀疑。她等着，耐心的等着--一年、两年、三年、四年，直

到第四年的一个晚上，是深秋的天气，校园里几棵桂花树熟透了，空气里都是甜得沁人的香气。她和几

个同学上完自习，走到宿舍门口，路修远突然之间冒出来，把一只玫瑰花递到她眼前，说：送、送给你

。她沉默了几秒钟，收下来。--他成了她的男朋友。
  路修远起初并没有对岳霏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舞会后，宿舍里一群男生摩拳擦掌兴奋不已，说要对

这个女孩那个女孩发起攻击。路修远听着听着便想起了岳霏，左想右想，好像不是那么回事，还没到那

个份上。但偏偏就是忘不了她，有时候还会在食堂里遇见，或是上公共课时碰到这个不漂亮，但笑的很

甜的女孩。
  按理说，二十出头的年纪是很健忘的，世界太丰富，需要关心的事情太多了，彼此间稍不留神便淡了

、断了、完全不搭界了。路修远因此很奇怪。这是种什么感觉呢？--连若即若离都谈不上，像惯性，又

像是老夫老妻，看到她挺高兴的，看不到她也没什么，没有到魂牵梦萦的地步。路修远知道岳霏一直没

有男朋友，所以很放心。他不去追别的女孩，别的男孩也别去追她，这样蛮好。
  这种情形一直延续到大四，同学都开始找工作，转眼便要各奔东西了。路修远意识到这样下去好像不

行，几乎是想也不想，到花店挑了一枝红玫瑰--她成了他的女朋友。
  一切都顺其自然。
  岳霏接到红玫瑰的那一瞬间，其实是有些生气了。突如其来，一股闷气袭上胸头。她在为等待的三年

生气。等待的三年她一点也不生气，可现在她生气了。等待的时候再有把握，还是不够确定的，他只是

她的同学。但现在不同，他送给她花，表示他喜欢她。等待的时候她还稍微有些自卑，觉得自己长得不

够好看，但现在，她竟有些委屈。她心想，我再怎么样，配你总归够了。--当然，总的来说，岳霏还是

满意的。证明她的预感很灵，只是晚了三年。
  路修远把玫瑰花交给了岳霏，他注意到了岳霏的表情。以往她脸上总是带着微笑，他喜欢看她的笑脸

，看着看着心情也会变得轻松起来。然而此刻，他发现他没有笑。她笑得时候像个不谙世事的洋娃娃，

眼睛弯成月牙儿；不笑就显得很成熟，像老了好几岁。路修远突然觉得，以往那个远远看着的岳霏，与

眼前这个似乎是不同的。她表情丰富，眼睛眨个不停。她在想什么呢？路修远以为她大概会拒绝。他甚

至做好了碰壁的准备。但岳霏很快收下了花，还对他露出了笑脸。--她一笑，路修远心情就好了许多。

同时他又想；花都送出去了，接下来该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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