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兰妮谈《旷野无人》
(2008-07-04 09:5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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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野无人》新浪连载:http://vip.book.sina.com.cn/book/index_64907.html
李兰妮:
今天我首先要感谢人民文学出版社,这种感谢很具体,因为他们直接给我激励,鼓励我写下去,而且把它认真地完成。我特别感谢潘凯雄。我这个人不喜欢说感谢的话,我曾经托我的朋友说,潘凯雄谢谢你,因为我没想到我活着的时候看到这本书。因为我写到后面三分之一的时候已经疯狂了,不断地自残,不断地抽自己的血,半夜站在雨夜16楼的天台上,我那个时候很明白为什么抑郁症病人不能发出声音来。好在我有很多好朋友,这里的田惠平、李媚,后来的刘稚、杨柳、潘凯雄,对我不断的支持。在自救的过程中,还有一些辅助疗法,需要这种环境。陈志红是著名的评论家,又是文学博士,她的散文本身也写得非常漂亮,又是《南方日报》文体中心的主任,在这方面她给我做认知治疗,我们就可以互动。你们也知道广州作家中其实不少人有轻度的抑郁倾向,如果我们有这方面的知识,早点自救、互救,最后就可能避免自杀事件。所以我这本书,也是写给这些人。
我讲,我觉得每个人都应该知道抑郁症方面最基本的知识,但是中国在这方面的研究是滞后的。我很感激《南方日报》在4月20号的时候就发了四个专版来探讨这个问题,我觉得做得非常棒,我也很想听一听陈志红她谈谈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她的这四个版出来以后,很震撼,包括钟南山最后跟我通电话,我并不认识他,但是要摘他的这个话,他说国外对抑郁心理方面的研究,是占这个国家整个学科研究的前二三位的,但是中国是严重滞后的。就连钟南山都说不出百分之百具体的数字,说中国抑郁症比例是多少,但是我看过报纸上,报纸上说印度是12.8%,还不是说印度的穷人,印度由于高速发展,大都市里有些非常有钱的人,但是得抑郁症的比例是12.8%。还有德国、英国、瑞士的专家说,越是大城市,像伦敦、纽约这样的大城市,成年人重度抑郁的比例越高,在我们的癌症病人、心血管病人、心梗、脑中风、糖尿病还有酗酒、吸毒的人里头,很多病人的根是抑郁症,而且有些死亡不是死于癌症,不是死于脑中风和心血梗,其实是死于抑郁症,只不过大家不知道。
英国的心理学家和德国的心理学家讲,抑郁达到极致的时候只有两个通道,一个通道就是杀人,另一个通道就是自杀,一个对外一个对内释放。所以人们常常觉得很奇怪,这个人看起来很正常,比如像张国荣等其他人,上个星期还开了会,但是自杀了,名人自杀人们知道,但是有多少不是名人自杀的那些人,死了就白死了,人们不知道他是抑郁而死。但是自杀的人里面,80%是存在着抑郁症的。这个常识,其实老百姓都不知道,包括我们的知识分子里头,知道的少而又少。潘凯雄曾经跟我打电话说,这是生命的呼喊、呐喊,但是我写到最后,是我灵魂的嚎叫,我觉得这不是我写的,是那些死去的抑郁症病人,是死去的精神疾患的人从来没发出过声音,其实他们求救,人家没有听见,他们伸手要求人们救援,人家看不见。广东省曾经有一个专门搞防止自杀的心理热线的负责人,他是义务做,做了九年以后,他抑郁了,他要自杀的那一天,他不知道给四个还是六个朋友打过电话,说我觉得不太好,我的心情有点不对,你们有没有时间来跟我聊一聊。但是那些朋友因为没有这方面的常识,都告诉说没空,然后就了断了。我觉得他的这四个朋友,他们一辈子都会觉得非常内疚,而且我觉得他们会存在一种抑郁的症状。现在世界上还有多少人在向你呼救?只不过你听不见、也看不见。
我曾经看地震救灾的时候,其实有一些人好心,以为那些孩子、包括死去亲人的人,让他们说出来,让他们回忆,以为他们说出来了就好了,其实不是的,我在那里看了以后,我觉得很残忍。因为其实他们麻木的时候,实际上是在自己心理在做治疗,他需要一个空间,他需要时间,他不是说他就能说出来,而不能说的时候,不给他空间和时间,那时候让他说的话,他会疯的。而且他本来可以不死,但是这个伤痕可以让他在痛定思痛之后选择死亡。
我们要具备这方面的常识,另外我们要学会怎么样去帮助这些需要帮助的人。现在在中国,很多人不知道抑郁症是分两种,有生理的抑郁症,也有心理的。心理只要看心理咨询师,但生理的病理的必须吃药,必须是要专科的精神科医生介入,给他化学药物。抑郁症患者抵抗灾害的时候已经很坚强了,他们认为我已经够坚强了,我已经比你坚强得多了,你没有资格再叫我坚强了,而且我无法更坚强了,你还叫我坚强,我就只有跳楼了,因为我别无选择。
在国外,心理科的医生是没有处方权的,只有心理疏导的作用。但是精神病学家,精神科医生是有处方权的。有个新西兰很著名的心理学家,他就不肯吃药,用尽所有心理学的方法,辅助方法都用尽了,过了一年以后他要崩溃了,他只好告诉心理科医生说,我自己不能拯救自己了。然后那个心理科医生说,是啊,早就叫你吃药了。他放声大哭,他觉得自己很失败,自己这么著名的心理学家,居然不能拯救自己,还有什么脸拯救别人。后来等他吃了药以后好了以后,再来看得病的这些病人的时候,他就很懂得心理医生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定要去看精神专科,一定要去吃药。这时候,他对病人的沟通和交流,他的观念就转变了,而且他更懂得应该怎么去疗救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