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韵(之三)

标签:
大海胶东长岛休闲旅游 |
分类: 驴族驿站 |
长岛的第二日,下起毛毛细雨,还是回蓬莱吧。
上了轮船,风浪大了,船在左右摇摆。我来到舷窗前,几日未见的汹涌波涛,正在撞击船头,变幻着一块又一块巨大的水石!我迫不及待,赶忙拿出照相机,臂膊架在舷窗上,尽力稳住,尽力摄取得清晰一些。浪涛玩耍把戏,一股猛过一股;我一张,又一张。回身再看,船上东倒西歪,晕了一大片,我似乎也受到感染……近年乘船出海,第一次经历真正的颠簸,尽管五脏六腑有些七上八下;但也欣幸,未经沧海,是难以解读大海的狂想乐章啊。
到了蓬莱。在八仙过海雕塑前。
那情景,那声音,那色彩,使我的手足,我的身体,我的心灵,都茫然无措了。烟波浩荡,浊涛翻天,浪拍围堤,霹雳震响。狂风翻卷千秋雪,阴云蔽日浪滔天。蛇龙狂舞起长空,鱼鼍惊慌潜水底。温情的海,变得面目全非了。沧黑,深蓝,浑黄,颜色再不单一了。海面酝酿着无穷的能量,每掀起一股巨浪,似乎都要战胜一切!
哦,海是多变的,时而是青翠的草原,时而是鏖战的疆场。长列的浪头一个接着一个翻卷过来,激荡着,咆哮着,扑跌到岸边。浪脊矗立,浪涛喷射,浪花四溅。海水欲涨愈烈,吞噬了沙滩;猛厉的涛声一阵响过一阵,震耳欲聋。深不可测度的墨黑海底,终于被翻卷出来,海廷被颠覆,海宫降霹雳。一道高过一道水的铜墙铁壁,带着轰鸣,千重铸起,撞到长堤,爆发巨响;刹那间,坍塌下来,改变形状,若无其事了!我心悸不已。
大海由柔情的少女,变成了刚烈的汉子,具备了好汉的一切品性,强劲,刚烈,有气魄,时而,显得有些狂躁。海的胸膛,起伏跌宕,呼吸急促,显出无可比拟的强劲。古人崇尚海龙王,这是龙王出征,或是鏖战;这是虾兵蟹将,短兵相接。海风强有力地掠过,大海在颤栗,平日极力掩饰的一切秘密,似乎全都泄露出来。此时,我七分爱海,三分敬而远之了。
云层变化,海浪回旋,海面被钻成千万个深邃的孔穴。大块的翡翠被摔成小块,又立即汇聚成高山;时而,高山又被崩裂成深谷,海的乐章甚至有些悲怆了。
我在接受大海的洗礼,似乎禁受着某种挑战。人生好像在漫无边际的大海航行。有时,站在船头,阳光明媚,轻风拂面,舒心极了,放声歌唱;甚至,高举双臂,飘飘欲飞。然而,有时,却会与疾风骇浪相逢,身不由己。强烈的颠簸,痛苦万分,苦其心志,行拂乱其所为;甚至,命运不能把持。只有紧咬牙关,相信,险风恶浪不会持久,阳光,灯塔,美丽的海滩,已经不远。人生如海啊!
夜晚留宿处距海边慢步三五分钟。在家乡,夜阑人静,我听过火车的鸣声;偶尔,也听过旷远的船笛。在庐山牯岭,我欣赏过阵阵松涛声。天高,风涌,松林歌唱。一歌未了,一曲又起。那种节律,幽静的旋律,风公指挥的月光、山巅、松林交响曲!啊,那夜的海涛声,起初是波浪喧哗,接着隆隆轰鸣,疾风暴雨似的。那浪涛一定在摇撼海岸,一定撞击着停泊的船只,那小渔船可否禁受得住?
海涛的旋律不断送进耳鼓,我想象着。昏黑的海面,银练在飞舞,银龙在腾跃。猛士的拳在击,头在撞。瓢泼大雨似的浪涛,时而扫,时而泼,时而裹,时而冲,时而卷!海岸是否惊慌得退却;礁石的酣梦,一定被惊醒,而为之心悸!海在兴奋,在激昂,在愤怒,在放肆,在疯狂!车辚辚,马萧萧,那是勇士进行曲;鼓在击,旌在飘,那是一鼓作气的号角。大浪一定挤进礁石穴罅,又绝然离去。浪涛在撕扯着白日所见的田横栈道,几千年的古栈道,一定在飘摇,可否禁受得了?黄海、渤海交汇处的小岛,必定被浪涛吞没了,合海亭的钟声一定在震响,会仙楼已经召回了八仙!
黎明,《命运交响曲》在掌声中谢幕了。当霞光铺漫金色的海面,又恢复了涟波鳞比,少女又在一片草地上祈祷。海之爱,是无可挑剔的。我爱风平浪静,柔情的海;也深爱阴森可怖,刚烈的海。我一刻也不想离开这海的世界。不知为什么,也不知从何时起,海上的帆船,成了我的最爱;而且是那种多个桅樯、多层风帆的远洋古船!那是现实和梦幻的油彩绘成,天衣无缝的艺术品。
恬谧之章,颠簸之曲,铿锵之乐,狂澜之歌,是情感激昂的兴奋,是精神陶醉的满足,是命运跌宕之金曲,是生命不朽之乐章。
大自然的恩赐,高山,森林,蓝天,大海,是人类可欣享的最诚挚而无私的牲醴。大海,是香槟,是啤酒,是干红,是白兰地!
想到苏轼的《赤壁赋》,颂碧海之诗,歌蓝天之章。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凭虚御风。欣羡乎,无尽之沧海,那是造物者永无休止的韵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