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喝海河水长大的天津人。从小喜好体育,属于那种焉淘气的孩子,踢球打弹儿扎猛子,没有我不玩的。十岁那年进入天津市游泳运动学校,跟随泳坛名宿穆成宽校长,罗金龙教练、进行游泳训练。当时天津穆家门儿的游泳训练非常严格,特别是陆上训练很有特色。五冬六夏不分寒暑,每天早上四点多钟就要到游泳池的看台上,练习静坐深呼吸,然后是练习少林十三势马步站桩,一站就是四十分钟。紧接着跳台,拉力,蹲起,不间断的训练两个多小时。少年时代的刻苦练功给我打下了良好的身体和心理素质基础。我从少年时期练功就不懂得偷懒,经常因为加班加点训练受到教练的呵斥。艰苦的付出也得到了丰硕的回报。五十年代,天津市少年游泳比赛的蛙泳项目的冠军我几乎全给包圆儿了。直到离开天津的那一年,我最后为母校贡献了一枚横渡海河长距离游泳比赛的冠军奖杯。回忆起当年训练的那股子劲头真有点邪乎,除了在游泳运动学校参加集训以外,晚上还要偷偷跑到体育馆重竞技体校去练中国式摔跤,当时的教练都是津门跤界的名宿如张奎元,张鸿玉等。由于练游泳的人身体柔韧性较好,所以练起摔跤来进步很快,深得教练喜爱,但是不能叫人家知道我是游泳队的集训队员,总是有点偷偷摸摸的感觉。我对体育项目有实用主义的倾向,比如除了游泳,摔跤以外,摩托车,划船,捣皮拳{拳击}等我都乐此不疲。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是常事,身上就更甭提了,没有伤的时候不多。
我的高邻王家哥仨:王竹,王松,玉梅和我同在游泳队训练,是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发小,真的是“抹泥”(莫逆)之交,两家人和一家一样。老大王竹见我非常喜好打斗,就动员我练武术,开始我不以为然,我认为练武术不管事,经过竹兄一番绘声绘色的描述,我才知道他们的姥爷是练真功夫的(大成拳)创始人――王芗斋。从此我开始踏上了对大成拳的求索之路。我第一次见到芗斋老人,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瘦似干柴的老人家就是名重海内外的武林巨擘。小孩子不懂事,第一次见到阿爷就要练拳,我的这位师爷跟我开了个玩笑,教我站大步托天桩,实际上是累傻小子,好在我有蹲马步的功底,所以还能对付,没有特别的尴尬。不管怎样,这件事我始终记忆犹新,总算是我接触大成拳的第一课吧。芗老在家中是个慈祥的老人,非常疼爱自己的后人,而在社会交往中,则近乎不尽人情。芗老的生活习惯也十分怪异,吃肥肉,喝酽茶,他老人家吃的饺子别的人要用水涮过才能吃下。据王氏三杰言讲,王老吃药的法子都很怪,他把药片放在舌尖上,然后身体猛然向前冲,当嗓子碰到药片时再把药片咽下。最后王老就是这样辞世的。王老在津养病期间,有许多津门武术界人氏,如张魁元,穆成宽,李文涛等都到家中探望,每当看到那些彪形大汉拜见王老时,那种毕恭毕敬很滑稽的样子,都更增加了我们对这位传奇老人的神秘感。王老和他的弟子们均以父子相称,所以王家兄弟在提起芗老弟子时都称呼张舅,李舅,姚舅什么的。按照我国民俗,无亲不叫舅,这在意拳{大成拳}界又是个例外。一九六零年我考入北京体育学院,离津之前,我请三姑王玉白{芗老三女]写一封信把我推荐给姚宗勋先生练习意拳。当时三姑叫我答应一个条件,就是练好拳不许打架,我当即做了保证。就这样蒙恩师不弃,我非常幸运地成为姚宗勋先生的忠实弟子和终生追随者。我和意拳的缘分可以说是“先进王府,后谒姚门”三姑王玉白是我的引路人,姚宗勋先生是我的授业恩师。在北京体院学习的五年里,每逢星期天不管天气如何,我都要赶到中山公园,接受老师的教诲。有人说,意拳傻子练不了,太聪明的人也不行。傻子不懂道理,聪明人不下功夫,正好我这个人是半傻不乜,论练功我有一股子狠劲儿,论动脑子我正在体院学习现代体育,恰恰又附合姚先生的意拳教学宗旨。做为一个体院学生,我的身体素质,意志品质以及理解能力还算可以。特别是我对事业的忠诚,对师长的敬重,使我很快得到恩师的青睐,拳艺日新月异突飞猛进。我还要感谢大师兄白金甲对我的真诚帮助,白师兄为人敦厚德高望重是我的半个老师。在和姚师学拳的期间,我有幸见到了许多芗老的传人,其中对我影响较大印象较深的有:周子岩,卜恩富,赵道新,韩嗣煌,张忠,窦世明,张恩同,杨德懋,敖石朋,王玉祥,王斌魁,赵华舫,李见宇,朱尧亭,杨绍庚等,其中杨绍庚先生对我的辅导最令人难忘。
八十年代初,北京市体委体育科研所,成立了“意拳研究小组”,进行传统武术与现代体育相结合的课题研究。与此同时姚先生利用先农坛优良的条件,把一部分年青学生叫到他的身边,进行技击培训,经过数年的教学与训练,为意拳的发展储备了重要的一批人才。在此期间,姚先生更像一位专业运动队的教练员,而不仅仅是传统武术的师傅。从准备活动到专项练习,直到体能训练,都非常正规。即使是专业队的运动员也无法挑剔。我非常荣幸地以陪练的身份参加了这次集训,特别是当老师有了著书的考虑时,我被他老人家选为执笔,这是姚先生对我最大的信任与栽培。在帮助老师写书的过程中,姚先生系统地把他毕生研习的全部理论与实践,过细地讲给我听。这是我练拳生涯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八四年春天,姚先生感觉自己身体不太好,突然对我们说:你们得快点练了,从今天起我教你们练意拳。我记得非常清楚,当时大家全傻了,谁也弄不懂老师是什么意思。一不知道老师的身体状况已经非常不好,二弄不明白练了这么多年意拳,赶情什么都不是。当姚先生从头讲解、示范站桩、试力、发力等技术要领时,我们才恍然大悟,觉得今是而昨非。当然,前面的功夫也不能说白练,没有前边量变的基础,后面的质变和飞跃也无从谈起。恩师拖着病体,给我们最后留下宝贵的技艺财富,使我们终生难忘。八四年十月,北京意拳研究会成立,姚宗勋先生为第一任会长,八五年一月一代武林巨星殒落,京都武术界三千余人在八宝山送姚师远行。
姚先生在病榻之上,嘱托众弟子,他走之后要求大家把所学到的东西往一起凑。牢记恩师的遗嘱,在我继任意拳研究会会长之后,我忠实地执行了他老人家的嘱托,除了更加勤奋地练功以外,开始认真地总结几十年来的心得体会,著书立说,把自己所掌握的拳艺毫无保留地奉献给社会,汇报给泉下恩师,以及广大的中外意拳爱好者。特别高兴的是,二零零零年我非常荣幸地被纳入“中华武术展现工程”录制了全部意拳教学规范的光盘。这是我武术生涯中最令人兴奋的一件事情。二零零三年我有幸参加了由人民体育音像出版社和广州俏佳人公司共同主办的“中华武术展现工程”研讨联谊会,在会上结识了很多武术界的名师和各拳种的代表人物,这无疑更加开阔了我的眼界,山外青山楼外楼,中华武林是多么浩瀚磅礴啊。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做为一个武术爱好者,我将继续在通往无限顶峰的羊肠小路上,奋力攀登。从我做起,修身修道,维护拳家形象,无愧于师,无愧于友,无愧于己,无愧于社会。此为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