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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溪的芒果花

(2011-04-22 09: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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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溪

芒果树

花开

芒果花

四月

分类: 家乡和往事

                               一.   

闽南春天里的原野,鲜花没有期待的那么多。偶尔能看到几朵米粒一样的小花。小片映山红在阳光下开放,牵牛花爬上乡间的屋角和树梢。闽南的农田多是零碎小块,平田梯田交错,绿油油的庄稼从路边涌向群山。山坡上的树木长出嫩芽和新枝,似花色斑驳的新衣裳,远远望去,有山花烂漫、如火燃烧的绚丽假象。    

倒是芒果花非常繁盛。安溪的道路旁,时常出现两排整齐的果树。在我老家赤岭,到处是参天的芒果老枞。三月四月,芒果花开,满树缀满暗红色的花朵。    

芒果花没有花形和花瓣,碎碎的果粒形成小花蕾,色泽微暗,颇像一树新芽。果树多是雨伞形状,是伞状物中最丰富、饱满的一种,花事最盛、果花满身时,一树就是一朵巨型伞状花。许多果树连成片,汇成树林花海,望而无际,可比夏夜的星空,又似大城华灯竞亮。大地的奢华与丰盛,人工总是望尘莫及。假使其他鲜花不再开放,芒果花也勉强能填补这项花事空白,宣告春天存在——相对单调和低调,但热烈柔美、又充满温情的春天。    

清明时节我来到安溪,看到了芒果花最美最动人的景象。一场细雨后,尘埃洗净,每朵小花都点着珠露,和早晨阳光一样新鲜,一样熠熠闪光。在澄明的蓝天下,那些大树像燃烧的火把,像堆金积玉的小山,像金碧辉煌的宫殿,焕发庄严富丽、含蓄微暗的光芒。这是让人心驰神往的光芒、心迷神醉的颜色,是回忆与欢乐的乡愁本色,是热性的神话之色,代表着已逝岁月的忧伤和梦想,象征着可以想望、不能企及的终极幸福。      

芒果花本是无味的,但空气中弥漫着可听、可视、可触的浓郁香味,似花香又似酒醇,在和暖的微风中充盈、飘漾,迷醉人的感官。  

                 

                           二.   

一个人要走多远,才会回头张望?   

一只白鸽要飞越多少海洋,才可以在沙滩长眠?   

一朵花能开多久,一棵树能活多长?   

童年的家乡应该寄存何处,才能安然无恙?                                

 

           

我现在经常回到我的家乡安溪。家乡是什么呢?是画好后不再涂改的永恒画面,是曾在所有岔路口投下线头、留下刻痕,以备迷路的那座村庄。蓝溪缓缓流淌,驷马山绵延不断,空气既新鲜又有古味,夜晚不但有月光星光还有纯粹的黑暗,有一片农田叫赤岭洋,有一栋石头瓦房,瓦片因时间久远、日晒雨淋而黑里发白,屋后还有一株与天齐高的芒果大树。    

但我越来越找不着家乡。道路拓宽了,汽车处处在扬尘,山上石头全部挖掉,河流不再清澈、河床淤积抬高,熟悉的房子都拆了,田里不再种植庄稼,熟识的人都不在了。这一副陌生面容,究竟因谁、为谁而现?    

拆迁正在逼近,相隔百米的中厝已拆成高速出口。但我家的石头瓦房还在。早先是一层的房子,我上大学后,妈妈改建成二层的。登上二楼顶的平台,伸手能触摸高高的芒果树枝。芒果树也还在。    

从前安溪唯独赤岭、驷岭多芒果树,据说是清末,有个叫林木棍的从台湾传进来,所以都是粗枝大叶的老枞,夏季结果,一株树可以收成好几百担。    

我家住在大路街的一座闽南大古厝,叫顶厝,分前后两院、左中右三落,全生产队二十几户人家住在里面。大厝背后是一块狭长的空地,叫后沟(也许是后郊,沟与郊闽南话发音一样),从前是孩子们的乐园。    

后沟分东边和西边,我家的屋后是西边。东边也有一大一小两株芒果树,都不如我家屋后的那一株大。后沟另有一株荔枝树,树洞当时就已朽烂不堪,还有一株红心果实的番石榴树。如今其他几株果树都不在了,后沟堆满杂乱的房子。越过后沟是赤岭洋,一片开阔的农田。    

我是在芒果树下长大的。我家屋后的这株芒果树有七八层楼高,早先树形十分完美漂亮,像帝王的伞形华盖,遮荫面积上百平米。没人知道它有多大岁数,在我父辈小时候,这棵树就是这个样子了。    

无果实的季节里,芒果树的存在几乎被忽视,即使它的巨大树荫可以避日遮雨,也只是自然事件,像太阳的照耀一样,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直到花蕾忽然挂满了,大家的心才动起来,对黄橙橙的果实充满期待。芒果树春天开花,夏季结果。据说芒果与夏水稻是冤家,果花怕雨淋,水稻秧苗需要雨水,所以芒果丰收,稻米就减产。    

芒果熟透了,会从树上掉下来,熟坠的芒果是果中极品,我们称之为“树尾红”,其味之美,不能言说、不传外人,只有仲夏的微风知道,以树为家的虫鸟知道,还有我们知道。      

夏季一到,村里人没事喜欢在芒果树下瞎转,因为随时可能掉下一粒芒果,捡到的人犹如得了宝贝。    

刮台风的时候最激动人心。芒果树下,世界战争的烈火已经点燃。男女老少都来了,每个人精神抖擞、神情紧张,据守二三平方的领土,随时准备扑出,为夺得一粒芒果而搏斗。飚风四起,天昏地暗,果实从树上、天上乱坠,像芒果之雹,像城市节日弥天的焰火炮仗,疏密不均,缓烈有致,每一寸土地随时都将爆发紧急军情,有时两三人扑在一起,有时一个人同时出击八方。大家全身湿透,可还浑身冒汗,不管自己得着还是别人抢到,内心都充满激情和欢乐,如一场狂欢,一场奖赏很高的竞技。    

现在成年人偶尔懒洋洋地尝一片水果,让孩子吃水果则要百般劝诱,在当时,得到一粒芒果对于我们是多么宝贵,比今天得到一套房屋一块土地还要幸福。                    

 

           四.   

在我的精神世界里,某些恒定的意象与那株芒果树有关,那是童年、少年时代沉淀下来的。    

每天清晨,千百只鸟在树上啼叫,这是为迎接黎明安排的奏鸣晨曲,也是专为唤醒我而举办的盛大音乐会;第一缕阳光从铁峰山顶照射过来,晨风与光芒在穿越中交错碰撞,发出悦耳的和声。村庄半睡半醒,它的本色是黑白水墨画,但瞬间披上了七彩霞衣。芒果树抖落露水、精神焕发,好像永远不需要睡眠的守夜老人,这时沐浴在金黄色的晨曦下,枝干苍劲,树叶繁茂,树的朝阳部分,每一片叶子都在闪亮发光,微风吹过,摇摇晃晃,像风铃一般叮当作响。    

正午烈日下,芒果树形成巨大的树荫。树下有一堆圆形的鹅卵溪石,我们喜欢躺在石头上纳凉。      

每个黄昏都被布置成忧伤的告别大典。在殷红的一抹夕照中,芒果树庄严、静穆、高大挺拔、纹丝不动,行注目礼,目送太阳慢慢沉没。风刮起来,暮气从大地涌起,芒果树与村庄一起,渐渐隐入黑夜之中。    

芒果树知道夜晚的全部秘密。它知道火烧云团燃尽之后,黄昏星将在夜空闪现;它知道月亮来时什么形状,走时又是什么形状;它知道一年里有多少个晦朔,多少夜星光灿烂、月色皎洁,多少夜风高雨急、漆黑如磐。   

满月之夜,树叶与月光窃窃私语,神秘的话语含混不清,每句话都攸关生死与永恒。   

这时世界静谧极了,一丝微风也没有,虫蛙们屏住呼吸、不敢出声,蜘蛛在树干上缓慢爬动,小鸟们蜷缩在巢窝里,一切生灵——连同我,都在凝神谛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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