镀的金会磨光的

心质

“真是气死我了，贿贿和赂赂，又说那种脏话了，唉，气死也没用，我又不能和他们掰扯掰扯，掰扯了也没有用，我也根本掰扯不过来啊。”  

我气恼地，从车间外回到休息室里，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杯茶，对顾姐说。

顾姐听了，笑笑，没接我的话。

午饭过后，见我气全消了，顾姐才说：“赂赂和贿贿，就是那样的人，全厂的人都烦他们，也没有办法啊。和这种人，没法讲道德，没法讲道理，就当个耳旁风，听听就算了。”

我深深地点了一下头，感激地继续听顾姐说：

“他们的话，只是一串串肮脏的字眼罢了，中国有那么多的字，更有那么多好的字，话从口中来，语从心中出，他们居然专挑肮脏的字眼来说，这说明了什么？”

“这是个人的心质问题。”我脱口而出。

“对呀。一个人的心底色就是这样的，外人怎么能改得了呢？你气死了，有用吗？

镀的金会磨光的

在超市门口，和他遇见了，我们相互犹豫了好几下，才同时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我们已经有五年半没见了，上次见他的时候，是他到省城文学创作培训回来后，他来我们镇上的一次学习汇报。

我仍记得，他当时的容光满面，志得意满，踌躇满志，慷慨激昂的样子。

能到省城学习一回，就是镀了一层金，更重要的是，不是谁想镀就能去镀的，也不是写好了就有资格去镀的。

因为有了这层金，他在我们这群乡镇文学爱好者眼里，抬高了几千米的仰视高度。

见过了镀过金的人，我就有了学习的榜样，就有了练笔的动力，回去后，我就不管世事的深浅，也不问红尘的清浊，埋头苦练苦写起来。我现在的层次，已经赶上了上省城学习前的他。

“我仍记得听您讲座时的情景，谢谢您！谢谢您！您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哪里哪里，我们是互相学习啊，不过，我呀，早就不写了，工作太忙啊，工作太忙呀。”

晚上，读高尔基的《文学写照》，“镀的金会磨光，猪皮倒永远留在那里。”这句话绊了我好几下，我不得已停下来思考。思考完了，一抬头又看见，“一切都会过去，只有真理留着。”

一直，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去镀金的我，对镀金一事不那么斤斤计较，不那么耿耿于怀了——虽然曾在心里多次对命运磕过头，多次对现实作过揖。

桌子

我这破旧的杨木桌子，早早地醒来，用力伸了伸桌腿，摇摇晃晃了好几才稳下来，桌腿的楔子早就松了，我也不想揳紧，就这样吧。

一转身，竟然看见我的邻居榆木桌子，酣睡在我的屋子里，我诧异地过来喊他，“你怎么睡在这里呢？！你怎么睡在我这里呢？！”

推了好几下，榆木桌子才眯着眼对我说：“伙计，别推我了，让我在这里睡吧。你不知道，那四个家伙，整整打了三天三夜的牌呀。他们输输赢赢，他们吵吵闹闹，他们时不时伸胳膊踢腿地打起来。他们不睡行呀，我累啊！实在撑不住了，我趁他们去洗手间的时候头逃跑出来了。我刚跑出大门，其中一个人的老婆，拿着菜刀，骂骂咧咧地来了，我要是跑得慢些，可能就挨刀的劈了。”

我一脸坏笑，给榆木桌子盖上了我的破被子。我哼着小歌，去楼下喝碗热热的豆花。

空的靴子

忽然，我不想穿，也不敢穿，我的靴子了。

前天，有几个朋友喝酒，喝到后半夜里了，都没有回，就在朋友的家里，各自打地铺睡了。

谁知，那个叫钢子的家伙，喝了酒，竟精神起来，一个接一个地讲起鬼的故事来。

醉眼朦胧中的我，听见他说：“……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一双空的靴子，在深夜的大街上，走来走去，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我后怕极了，提着两只靴子，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垃圾堆。

回来后，如释重负地给钢子打电话，我是想问问那个鬼故事的最后结尾。

钢子蒙了大半天，才说：“我根本就没有说过什么鬼故事！你喝醉了吧！我真没有说过！我向天发誓！我向人民保证！”

我拍拍自己的脑袋，也没了什么把握，这一拍，醒了——我赶紧跑向垃圾堆，我的靴子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