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国红

“太扯了，他们想让机器人上去，在建筑物顶上对避雷塔除锈喷漆。”我忍不住给几个工业机器人厂家的经理发了微信：“而且就这么一个避雷针，他说看电影，用无人机几千块钱就能完成！”

X回复：“那让他去找吧，这个高空作业不适合工业机器人。”

“知识限制了我的想象力。”我偷笑。

“确实，有同感。”

“让马斯克来吧，钢铁侠，开着直升飞机，他的胳膊是两个机械臂，左手清洗，右手喷涂。”我一边打字聊天，脑海里已经出现了电影里钢铁侠的画面。

“那出场费也不是几千块能搞定的。”他也笑了。

“少打一个字，万。”我说，“鸡冻，我准备学女娲，去补天了。”

说笑间，刚才打电话咨询的那个人又发了微信：“你肯定不是搞技术的，连这点活都干不了！”

我没有立即反驳，把自己的专家简介发给他了。

“你是只会画线的专家。先行者就是要走出别人没走过的路。”

无知者无畏，我没有再回复他，继续转发他的消息。

“这人适合做演讲，貌似说的还挺有道理。”X说。

“世贸大厦有50多层，避雷针在顶端，派两个机器人上去，一个清洗，一个喷涂。就这么一个活，值得吗？为何不拿下来，到工厂里弄呢？专家不是败家！”

“他只是想达成自己的目的，不会考虑那么多的。”

“拿钱时候就知道了，不考虑性价比的方案都是伪命题。”客户一开始都很浪漫，追求方案高大上，要求完美。但一谈到成本，基本都蔫茄子。

这时，另外一个机器人厂家的经理M也回复了：“跟您说话这人，更不是搞技术的。”

“他是看电影的。”我说。

“先行者都是别人的垫脚石，垫脚石需要铺成路，才会有人成功呢，不能做无谓牺牲。非标也不是这么个非标法，也是有一定限制的。别合计了，客户什么样都有，该舍弃就舍弃。”

“是的，已经删了。”我说。

“应该删，他这种说话方式，没办法一起做项目。”

“嗯，态度决定一切。”

“其实他那无人机配激光除锈方案也挺好，但不是机器人集成商可控的技术，所有你们也不能接。”他继续说。

“是的，我告诉他了，我们不做无人机。术业有专攻，虽然都算机器人，但差别很大。”

“是的，不能做。利润太低，风险大，机器人集成不是纯标准品，尤其夹具，还有变位机等等，每个项目都有不一样的地方。后期一旦方案有改的地方，人力成本和硬件成本，加上售后服务，就把利润搭没了，太不容易了！”厂家说的一点不错。

“是的，非标自动化行业平均利润只有5%，所以我们今年在上海注册了新公司，准备自己开发新产品了。”

“很好。具体做什么产品呢？”

   “这个还没想好。”

不一会儿，儿子也回复了：“这个确实应该是直升机来做，记得以前在杂志还是什么上面看到，有欧洲的摩天楼是这么做的。就跟喷农药或救森林火灾用的无人机喷洒是一类。至于为什么不拿下来，说实话，已经完工的要拆下来可没那么简单，弄不好出事故了。”

“哦，所以你真应该跟我们学习机器人，其实观察力和动手能力都很强。”

 我又把聊天截图发给了机器人厂家的经理。

“我儿子说的也有道理，看来我们知识体系和技术还不够全面。”

“所以说技术一直在进步啊。”X说。

“很有道理，有做我们机械行业专家的天赋，能够预知风险。”M说。

“可惜人家觉得咱们这行太辛苦，又不赚钱，所有去玩艺术了。”虽然子承母业，一直是我所期望的。但我是个开明的家长，还是尊重孩子的选择。只是希望公司以后能够发展起来，像我以前工作的世界五百强外企那样，请职业经理人团队打理，摆脱家族企业的局限性。

做项目不是拍电影！前两天和核电站项目的总包方一起开会时，我也反复强调了这一点。工业项目，不考虑性价比是不可能的。核电站项目因为放射性等原因，会更加倾向于全部自动化，尽量都用机器人取代人工，以免造成事故。但我们也要考虑是否能够实现，人工前面的工序无法实现，再讨论后面都没有意义了，毕竟生产线的工艺流程是一整套的。

有点后悔那么快就把那个人删了，其实做无人机的朋友，我认识不少，也许可以给他介绍一下。主要是他当时说话太难听了。事后分析也可以理解。因为他们很难克服两个心理障碍：一个是东北经济长期低迷，导致东北人的不自信，对本地企业没信心。一个是重男轻女。我经常遇到的，无论打电话还是见面，对方一看是女的，就认为你不懂技术。他们就会要求，换个懂技术的男人跟我谈。可现实是，机器人自动化行业人才太紧缺了，真正懂技术的并不多。如果男人都学技术就好了！而且也没有明文规定，女生不能学理工科或者不能干技术吧？实际上无论企业，还是科研院所，女同志都不少的。有这些偏见的人，才是少见多怪、不懂技术的人。

第二天恰好又看到，关于人形机器人在智能工厂应用的文章。我留言并且转发了。留言如下：一般智能工厂项目，用不到人形机器人，因为要考虑性价比。人形机器人可以用于一些危险和极端的特殊作业环境，核电站，建筑等高空作业，航空航天，军事等。

我也把这篇文章连同留言，转发给了那个核电站项目的总包方经理。如果经费充裕，我们可以考虑了直接上人形机器人。他说，会和甲方建议的。

第二天早上，阳光灿烂。盛夏的海风里，又吹来一则新闻：工业和信息化部拟筹建脑机接口标准化技术委员会。

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谁年少时还不是一个“科学家”？我还在上初二，就特别崇拜居里夫人，梦想成为科学家。当时订了《飞碟探索》杂志，看了几部科幻电影，我就幻想着以后航天飞机可以带着一批机器人飞向宇宙深处，甚至几万光年以外。因为人的寿命有限，而智能机器人可以自我修复和迭代，没有生老病死的限制。我还为此放弃了保送美术中专的机会，自己考上省重点高中，又考上了211大学。1994年9月9日，首次启用太空机器人的美国“发现号”航天飞机升空。当时，我刚刚大学毕业。

好在我大学的专业是机电一体化，数控机床与机器人方向。毕业30年，痴心不改，坚持做本专业，当年的校花已经熬成了灭绝师太。不敢妄称专家，但确实也参与了一些机器人国家标准和行业标准制定。武林高手，只是活得久一点。科学家，可以不惜巨资投入前沿的基础性研究；但企业家必须脚踏实地，有所为有所不为；工程师则更是要严谨细致，将每个项目负责到底。

讲真，做机器人自动化十几年，我也分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也许还是执着于初中时的那个梦想吧。让我们共同期待，人工智能与机器人让生活更美好，人类早日实现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