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梭在文中回忆的杜拉斯,由许多生动的细节构成,她们初次相遇是在1955年,两个人的友谊持续了将近三十年,一直到1982年,因为芒梭出版的《短元音》一书导致她们破裂,此后12年,一直到玛格丽特·杜拉斯去世,她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芒梭可以说曾经是杜拉斯最亲密的朋友,那时的杜拉斯讨厌住在巴黎,在巴黎乡下的诺弗勒安了家,受杜拉斯的影响,芒梭随后也在那里买了房子。书中描写了很多她们在一起生活的片段——杜拉斯教芒梭怎样煮小扁豆和菜豆,教她如何观察,如何浪费时间;她们互相推荐喜欢的书,即使在她们友谊中断的12年里,甚至在她们互不理睬的时候也不例外,芒梭—直到最后都能收到杜拉斯寄给她的书。
芒梭形容自己和杜拉斯是两种女人:矮小健壮的黑发女人和自愿厌食的金发女人,她们对许多事情的看法都存在分歧,杜拉斯的专横有时令人难以忍受,芒梭自己形容她和杜拉斯的关系是仰视和被仰视的关系,但“我并不感到屈辱,也未受到伤害。这种后退,总的来说,能使我避免打击,使我喜欢看戏。在这种情况下,那是一出歌剧,很特别,很惊人,美丽,光彩夺目。在大约三十多年里,玛格丽特不断使我眼花缭乱。”
在芒梭经历感情的危机、随后失业时,杜拉斯建议芒梭为《MARIE CLAIRE》杂志写一篇采访她的报道,正是这篇报道,令《MARIE CLAIRE》杂志雇用了芒梭,使她后来担任过这本杂志的主编。
玛格丽特和芒梭并不公开各自的爱情秘密,她们对待爱情的态度完全不同,但这并不妨碍她们作为彼此生活的见证者——当杜拉斯与她的情人扬的感情出现危机时,芒梭成为他们之间的调停者——扬甚至要求,要芒梭每天给他一个小时的时间听他倾诉:他的内心、他是如何爱上杜拉斯的,以及他和杜拉斯的感情……芒梭静静倾听,把那些录音带小心保管,从不曾对外界透露。
抛开那个公众视线中的杜拉斯,《女友杜拉斯》不是评传,也不是传记,而是一部回忆录。
更多的时候,芒梭像一个旁观者,她形容杜拉斯“在一个爱群居的世界里自由行动”。但杜拉斯也有脆弱的时候,她认为自己长相普通,她总是说“在大街上,谁也不会回头看我。”但芒梭并不这样认为,她形容玛格丽特很美,有时甚至很漂亮,像一道光,一段音乐。她说:“她这个几乎对一切都透过现象看本质的人,对自己却犯了错误。”
1982年,玛格丽特经历一场大病,朋友们都以为会就此失去她,芒梭说,那年夏天,玛格丽特不仅是个朋友,而且是个老大姐,也是一个正被酒精杀害的作家。因为担心那是她最后的夏天,她于是开始做笔记,记录下玛格丽特的点点滴滴。
1983年,玛格丽特的情人扬在法国出版了《玛·杜》,米榭勒也想出版她记录下的关于玛格丽特的日常片段,在征得玛格丽特的同意后,《短元音》一书出版了。她曾经问玛格丽特,想不想在出版前看看有关她的记录,玛格丽特拒绝了。但也正是这本书,导致了她们之间战争的爆发,玛格丽特在电话中说:“你利用我卖你的书!”芒梭知道,她们的友谊到了最后阶段:“我们不会再见面,这我立即就知道了,但在她身边的这快乐的30年她无法从我这儿收回。”此后的12年,直到杜拉斯去世,她们再也没有见面……
也许同性间的友谊也如同爱情一样往往不能终老,多年以后,那个人离我们远去,即使玛格丽特经常对芒梭说:“你我不能闹翻,大家有一种地理上的需要”,尽管有这种“地理上的需要”,她们还是闹翻了,既复杂又充满了戏剧性。1996年,芒梭去参加了玛格丽特的葬礼,流下了因重逢而感到幸福的眼泪。
两个重要的句子也许可以概括她的一生:“人们根本不知道”和“这没必要”。
——米榭勒·芒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