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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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写小说,很多的时候读小说。小说被读者赋予期望,美好温暖的多一些,是人之常情,似乎总要让人在压抑太久之后,有一个精神的出口。
其实,唐史上并无薛平贵,其人何以现于舞台?据老辈艺人中流传,某年山西一富户为母庆寿,邀请堂会,演出《汾河湾》等戏。宾客散后,其母询问班主薛仁贵与柳迎春最后的结局,班主回称,据师祖传下的话,薛柳寒窑相见后,仁贵因军务在身,不敢久留,数日后又别妻回到军中。柳氏思夫心切,病逝寒窑。富母听后悒悒于怀,恹恹成病。富子心急如焚,重金礼聘名医为之诊治,百药无效,经一再探问起病根由,名医大悟,便说“心病还须心药医”。于是,富子悬巨赏征求薛仁贵夫妻团圆的剧本。某文人为不违反历史,杜撰了一位“薛平贵”,剧名《王宝钏》,情节与上演的薛仁贵戏大同小异。如薛仁贵柳家庄招亲,薛平贵王府为婿;柳员外嫌贫爱富将仁贵、迎表逐出家门,平贵、宝钏因受王父冷眼相待而双双出走;仁贵与平贵两对夫妻皆困居寒窑,为生活所迫而投军;离家十八年的薛仁贵在汾河湾会妻,分别十八裁的薛平贵在武家坡夫妻相见。为了迎合富母的心态,薛平贵登上了西凉国的王位,王宝钏成了正宫皇后,夫荣妻贵,大团圆结局。演出后富母大喜,病亦霍然而愈。自此之后,京剧舞台上便出现了一个薛仁贵,一个薛平贵,“两薛并存”,相安无事。一部作品让富母一病不起,一部作品让富母病愈。
回顾我的三个小说,主要在写一种焦虑和挣扎。这于我本人的局限有关。“小说之高于生活,恰恰是要写出焦虑环境中的从容,急进功利中的守望,混乱中的操守,麻木中的睿智,小说要给人以温暖,并不是要去粉饰生活,拨高生活,而是给人找到精神的出口,体现出人性的宽度与广度,体现出作家的智慧与仁勇,这样,小说就拥有了存在的理由。”(鲁顺民语)从容,操守,睿智,这正是庸常生活之中,人的可贵之处。我可能是因为写一个时间点,不是一面,这个点,我以为,主人公还没有获得开悟,尚在混沌混乱之中。如何让光亮照进现实,这是我的困惑和瓶颈。
在阅读的过程中,我有意识地体验小说的精神出口上。我发现我所阅读的嘉男的小说都写出了人物精神的出口。在《安详之道》中,万芬在困境之中慢慢意识到,她在生活中一步步后退,只要她退一点,大家皆大欢喜,生活就平静了。所以忍,一定是要在明理之后的忍,这是一种难以抵达的境界,万芬之前的忍,是不明理的强忍,是把烦恼窝在心里,所以难受痛苦。当万芬明理了,她心里宽敞多了,放宽了心量,用慈悲心,用宽容的目光看一切事物,心里的确舒服多了。万芬的心展平,展宽,获得安详,重获心灵的自由,万芬找到了精神的出口:安详。在《鲜花次第开》中,年近老年的女人周素,面临生理上的停经(衰老)和肉体上老公的出轨(失爱)以及被老公传染性病(恶疾)的三重打击,该如何选择?生活要继续。人生每个阶段都有相应的生活,或苦或乐,从风华正茂的青春年少一路走到沧桑淡定的老年,接纳然后顺应自然法则,从春天到夏天,从秋天到冬天,人要经历温暖的春风、燥热的夏风、凉爽的秋风、最后是凛冽的寒风。春天有迎春花、桃花,夏天有牡丹、月季、丁香、芍药、荷花,秋天有桂花、菊花,冬天有梅花……人生有四季,鲜花次第开。而每个季节的花只有积累到足够的冷量,才得以适时开放,人生之花的开放也同样需要足够的冷量,这个冷量叫安详。自然界的花儿次第开放隐喻人在不同阶段的幸福感。人类在心理上的安详程度影响着人对幸福感的体验。小说中,随着周素努力关注自己生理之花的绽放,她的心理之花也在次第开放。一个女人,在爱护自己不放弃自己的过程中,找到了家庭生活的出口。在小说《好宝贝儿》里,中年女人香君和老黑(父亲养的八哥)之间关系的微妙变化,从僵持到软化到和谐,写出了对父亲的照顾,从僵持到融合的过程。从说不出“好宝贝儿”到发自内心说“好宝贝儿”,香君对父亲的抱怨的坚冰终于在最真心的爱里消融。“时间在墙两边流逝,她怕老,他怕死,他们在生命的迷宫中摸索着。他们终会找到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