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父亲洗衣服

                                    赵爱玲

    昨天回的娘家，因为明天还有课，今天早上要返回。平时，我有晨练的习惯，早上六点多就起来了。扫了院子又扫了大门前的巷道。父亲起来，配好了农药，背着药箱去田间打药。父亲身上穿的秋衣和裤子还有鞋子是我老公十几年前穿过的，每年我们姊妹都会给父母买四季的新衣服鞋子，父亲却总是舍不得穿，特别是一去地里，他就要穿旧衣服。

    爸，你要去打药？

    爸说，一会就回来。说完就出去了。

    侄儿很快要中考，今早8点要去县城中学上课，妈妈起来为我们准备早餐，我要撘八点五十的公交车，去车站乘车返回河津。

    吃了早餐，弟弟送侄儿去学校了。妈在饭桌上一个劲地说叨，看你爸，吃了饭不会去打药？你爸现在傻得啥也不知道了，出去也不知道吃饭了，早上出去，下午才回来，问他饿吗？他说不饿。也不知道换衣服了，你不把衣服放在他跟前让他换，他就不识换。憨到底了。你说，我看个孩子（小妹两岁的儿子），我还能顾得了他吗？你说，早上你不会吃了饭再去打药吗？

    我说，妈，爸说一会就回来了。我心想，爸一定是想我要回去了，他会在我回去之前回来的。

    一会，一会哪能干完？他是干不完不回来。一个人就不知道饥饱。

    爸一会回来，必须让他吃饭，让他把衣服换了，再洗个澡。我对自己说。

    七点多，爸果然背着药箱回来了。我说，爸，你先洗把脸，洗洗脚，吃饭。吃完饭洗澡（家里盖了楼房，两年前按了太阳能），换衣服。

    我给爸倒了一盆热水，拿来拖鞋。我回到厨房，给爸准备早饭。我透过窗纱，看到爸把洗脚水端到花池浇花。爸一直以来就这样，节俭，不浪费，虽然一辈子老实巴交埋头干活，他却很有生活情趣，经常侍弄一大片花草，除了厨房窗户前的花池，院子西边还有一大片盆花，有菊花，马齿话，兰花，吊兰……十几年了，盆花依然郁郁葱葱，五彩斑斓。

    爸坐在桌前吃饭，他问，早上熬了米汤？我说，因为时间急，凯胜（侄子）要上学，就熬了鸡蛋面汤，喝完了，我给您冲碗鸡蛋吧？爸说，我不喝鸡蛋。

    我拿了包纯牛奶，给爸热好放在爸的面前，爸没反对。

    我给爸找出了换洗的衣服，说，爸，您吃了就换下衣服，洗个澡。

    我到院子里，洗完小妹儿子的衣服，回到房间，爸已经换下了衣服。我拿到外面，抛在洗衣盆里，今天我要给爸洗衣服。

    妈从外面小跑着回来，说，车来了，我看了下时间，这是8点10分的公交车，我坐8点50的车，到公路上撘垣曲到铝厂9点半的大巴。我听见爸在洗澡的声音，我心想，我把爸的衣服洗好再走，我坐下一趟8点50的公交车正好。可是，看到妈带着孩子在巷道里走来走去，一会看孩子，一会看车，一会回来看灶上的热水开了吗？我又不想让妈操心。妈拿着袋子给我装大蒜（家乡的特产），装家里没人能吃的肉菜……我就说，好吧我就坐这趟车走。

    把衣服放下，别洗了。别把车误了。

    这时，五妹打来电话，要来看我，妈说，告诉她别来了，你马上要走。

    我知道，妈今年觉得精力大不如从前，女儿来看她，她也觉得成了负担。前几天还说，出了小妹家，居然什么也记不得了，不认识路了。听了妈那天的话，我眼泪就来了，妈妈老了。还有爸。

    快点，车过来了。

    我带上东西就走，想起爸还在洗澡，就隔着窗户说，爸，我走了！

    下了公交车来到路边等大巴，一直等了一个小时。在这一个小时，我可以洗完爸的衣服，和爸说说话，叮嘱爸，干活要沉着点，年纪大了，吃饭要及时，每天喝袋纯牛奶……

    可是这些话，这些事儿，我都没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