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一滴水,一根芦苇
——关于中篇小说《芦笛声声》
《芦笛声声》终于修改完毕,说完毕是指我此时比较满意了。从2008年12月份初稿写完,其间的修改不下10次。从主题到布局,从结构安排到人物塑造,从过度衔接到遣词造句,我力求精益求精。在写作的过程中,我不断问自己,我要表达什么?
我要表达什么?这要从我写这篇小说的初衷开始说起。
早在五年前,我就不止一次听说家乡的这起校园暴力事件,一个倍受欺负的从外貌到声音到走势都有点女性化的男生“小龙”,有一天在被逼无奈下,杀了人,他本来是杀那个欺负他的男生“王力”,却误杀了赶来劝架的他最好的朋友“吴亮”。我一直想把这个事件写成一个小说,因为作为一名教师,这样的现象,几乎每天都在上演,而杀人会在一念之间。说偶然也偶然,说必然也必然。我想表达什么,我一直在问自己,在我无法作出回答之前,我无法动笔,所以就一直搁在心里,放不下,经常会在有所触动的时候想起它。我珍惜这块珍贵的布料,我不想也不愿意轻易动笔,我担心它会因为我的拙劣的手艺而缝制成一件蹩脚的衣服。直到有一天,我在阅读帕斯卡尔的《启示录》时,那个经典名句“人是一根会思想的芦苇”忽然令我有了表达的冲动。我一直想把这个小说的生活环境放在家乡的芦苇荡(我从小生长的地方,尽管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可一直不知道应该如何使情节和环境发生关联,现在我终于可以将其融汇在一起了。那么,怎样融合呢?
小龙生活的自然环境是芦苇荡,他大部分的时间是学习,他学习的社会环境是学校教育和各种传媒,而小龙就是一根脆弱的芦苇。说芦苇脆弱,在帕斯卡尔看来,是因为芦苇容易随风倒伏,容易随波逐流。人的全部尊严在于思想,做一个能够思想的芦苇,这样才可以坚定坚守不会轻易倒伏失去自我,变得坚强。小龙一直渴望做一个有尊严的男子汉,可是老师原本并无恶意的批评,将他至于被欺侮的境地,他不断地想强大起来,他在无力摆脱欺侮时,他把那些欺侮他的人幻想成芦苇,他扑倒大片的芦苇,以胜利者的豪气,吹奏芦笛,吸引来百鸟欢唱,他获得了片刻心灵的宁静与平衡。然而生活不是幻想。在现实,学校教育只认升学率,在片面追求升学率之下,成绩成为衡量学校教育成败的标准。小龙因学习成绩突出在中学显示优势,再加上传媒偶像剧的风靡校园,奶油小生成为校园女生追捧的对象。小龙的心理趋向平和。而在此时,差学生(成绩差)王力进入了小龙的生活。这个从小学就差的王力,一直处于被老师排斥的位置,坐在最后一排(因为学校按照成绩排座位),学不进去,爱说话爱做小动作,经常被老师罚站在教室外面,或者罚他出去打扫卫生,慢慢地他逃学,进网吧……王力和小龙的好朋友吴亮像一对难兄难弟,从重点学校东街被开除,后来又被私立中学劝退,先后进了小龙所在的乡办中学南街学校。因为想念好朋友王力,还因为王力身上某些小龙没有的特质吸引着小龙,小龙一直和王力保持着吃饭伙伴的关系。而后来因为离家出走事件和一个女生倩云,小龙成为王力强烈愤恨的对象……恨源于对朋友认同标准的不同,源于潜意识里对主流标准价值的反抗(小龙是学校的心尖尖)……
我个人认为自然环境决定社会环境,如同辨证唯物法的物质决定意识。当小龙生存的自然环境芦苇荡被一座座林立的金属镁厂取代,这种功利思想决定了当下人们普遍的评价标准,在小龙学习的社会环境里,学校也是功利的代名词,片面追求升学率,忽视维护学生心灵的成长和道德的修炼……就像小龙,像王力,像吴亮,他们柔弱的身躯在扭曲的心智下压抑而无奈,或者顺从或者逃离,他们找不到方向,不知所措。他们和家长与老师之间有着难以融合的隔阂,他们几乎是对立的。小龙喜欢的学校,家长以耳光拒绝,小龙喜欢的女生,老师让她回家待考;吴亮不想上学,父亲打坏他的胳膊;王力在老师眼里,是杂役工,王力通过打架被劝退获得在他看来的“解放”……教育的简单一刀切标准,心理和道德教育的缺失,让教育在幼儿教育时期就潜伏着悲剧。笨孩子从幼儿园老师的眼里就已经定型了,孩子从小学一年级就被打上了等级标签。而到了初中就干脆成为惯性,孩子早已经自我放弃,有的孩子的道德瓦解,采取极端的方式,发泄自己,打架,欺负更弱势的同学,与老师对抗,甚至于发生刑事案件……
我想表达什么?
我不想把这个小说作为一个社会问题来说,我只想表达一个哲学命题,对于人的成长,内因固然起着决定因素,但是有时外因也起着很重要的因素。比如小龙,他一直在努力,可是在强大的外力因素面前,他被合力击倒了。一根脆弱的芦苇,外部的一口气,一滴水就足以致死。
芦苇荡是隐形的,它在小龙的童年记忆力,吴亮也是隐形的,它生活在小龙的记忆里。吴亮是在最后一节现身了,因为他……不想说了。
结尾我采用了魔幻手法,我想尽力用诗意来表现我的悲痛。失去的芦苇荡,芦笛……那记忆之中的声声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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