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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龙后来一直很失落不开心，当小龙有点明白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初三学生了，准确地说几乎是初三毕业生了。他一直以为如果我当初没去过东街学校，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失落了。对比就会产生失望，失望就会不快乐。他曾经踌躇满志想要改变自己，做个大声说话的人，可是父亲当年那一巴掌打掉了他刚刚萌生的志气和信心。每次去饭厅打饭，他从来没有像一个男生那样去挤饭，去大声喊叫，去往前冲。他更多的时候像一个文静的女生远远地站着。不快乐来自不自信。

    有一天，他正在饭厅外面等，忽然有个大大咧咧的男生冲他叫“小龙女”。

   “嘿，你可真像小龙女！你到底是女的还是男的？”说这话的是新转来的王力，他拍拍小龙的肩膀自我介绍说，“我是从山区的西凹地私立学校转来的。”

    西凹地？小龙一脸惊喜。他当然听说过这个地方。他怎么能够忘记？2005年的那个夏天，爸爸打完了巴掌之后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说，咱不去东街了，就去南镇，有你吴叔叔照应，我放心。那天吴博文听吴亮说了之后立马就来向师可琅保证，有我在你就放一百个心。那你娃送哪儿上学？一听师可琅问到自己娃，他的眼神就有些黯然，他低声说：“决定去西凹地！”“那不是北山煤场吗？远着哩，我去那给人拉过煤，不通车，风沙又大，怎么想起让娃去这个鬼地方上学？在南镇上学，有你看着不是更放心吗？”吴博文摆摆手：“好我的老同学哩，自己管不了自家娃，西凹地是两年前一个煤场老板建立的私立中学，教学设施不亚于东街，优点主要是班容量小，一个班30个娃，全封闭管理，一个月放一天半假，还有老师专门负责接送娃。那深山之中方圆20里都没人家，没网吧，不用担心娃学坏，就是费用高，一学期6000块，可是图一霎，家长不操心了，完全交给学校了。”师可琅听得有点眼睛发亮，可是一听到昂贵的学费，就暗淡啦，那不是咱平民百姓上的地方。“我是实在没办法啊，我管不了，只好这样啦，我决定让吴亮留级……西凹地中学初二、三年级7月10日就已经开学了，初一新生8月1日就要开学。”吴博文摇摇头。

开学前夜，吴亮来到小龙家玩，他的左胳膊扎着绑带，右腿有点跛，师可琅和石榴问他怎么啦？

    他勉强笑着说：“我不小心在楼梯上摔了下，没事。”

    看见小龙爸妈出去了，吴亮说：“小龙，我真的学不进去，我只想快点结束三年的学习，可是我爸非得要我留级，我坚决不从，就溜到城里逛了一天，刚进网吧一会，就被我爸妈还有我俩舅舅给揪了出去，你看看，这都是我爸打的。临分手时，吴亮说小龙，我去西凹地就等于进了监狱，我也知道我爸是为我好……”

    想起好朋友吴亮，小龙也不计较王力叫自己绰号了，急忙问：吴亮在那好吗？

你认识吴亮？

    认识啊，我们一个班的。哦，他是我村的，是吴校长的儿子，还是从东街转过去的呢。在小龙看来东街就像是天堂。

    嗤，别再提那个东街，哥们，当年我也是从东街转过去的。

    怎么说？小龙不解。

    貌似吴亮没给你说什么？也是，不是什么争脸的事情，怎么有脸说？

你？怎么这样说吴亮的坏话？小龙不高兴了。

    王力朝小龙坏坏地一笑，一连挤掉几个人，闯进了人群之中，很快就端着饭盒出来了。他冲着小龙扬了下手中的饭盒说，哥们，咋样？然后把饭盒塞在小龙手里。他一把夺过小龙的饭盒问，你想吃什么，小龙说随便，他扯过小龙的饭票就又进去了……

    王力一路和不认识的同学热情地打着招呼就过来了。小龙正要端自己的碗和菜，他先抢了小龙的碗和菜大口吃起来。小龙皱了皱眉：“我的！”“啥你的我的，还不都是我打的？一起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喜欢吃你的饭菜，刚才人少了我挑了自个喜欢吃的。你吃我的！”小龙看着他的污迹斑斑的碗，吃不下去，吃了几口馍馍，心里嘟囔着还没见过这样自私自利的人！王力说：“小龙女，你就吃这么点啊？正好，我还饿着呢。”一会功夫，王力吃完了两个人的饭菜。他开心地用手抹着嘴巴说：“吃了顿饱饭。”他放肆地打着饱嗝，哼着小曲。小龙嫌恶地看着他，一直很生气。一个转了三次学的人居然还这样开心，真是没心没肺。王力一点也不避人地说：“在东街，我学习差，跟不上，考试只算四十个学生，我不打人数，每次劳动打扫卫生都有我。正在上课，值周老师说你班卫生区没扫，一开始值日生还自动去，后来，遇到上课要打扫卫生，老师就点我的名字。”王力捏着鼻子学着女老师的嗓音阴阳怪调地说，“王力，你不学习出去打扫！”他把擦过嘴巴的餐巾纸往地上一扔，“以后，不用老师点名，我就自动出去了，再后来我就干脆不进教室了。抗着扫帚在花池边的草丛里睡觉，天气冷了，我就进了网吧。再再后来嘛，老师就通知了我家长说我长期逃学旷课，不要了。和我在一起的还有你朋友吴亮。”

    小龙问：“吴亮怎样？”

   “吴亮上课看小说，他学不进去，西凹地看管得紧，我们没地去。我是打了一架才终于出来了。还是这里好啊，自由自在。”

    小龙虽然讨厌王力，可是看到他那样自由自在，想怎么就怎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满不在乎的样子，又有点羡慕。他从来没说过自己要怎样自己想怎样。不是有句话说，快乐是一天，不快乐是一天，为什么不快乐呢。

    也就是说该说还是要说说的，就像王力那样有什么说什么。小龙这样想的时候，嘴角开始微笑。对面的人也跟着微笑，很迷人的微笑。

                                 7

    那个爱笑的女生叫倩云。座位和小龙相隔一个过道。她清脆如铃的笑声经常穿越过道而来，大多数同学都对这个女生很鄙视，源自老师经常批评她不学习还违纪。这个在大家看来很放肆的女生却无时不在吸引着小龙的目光。她与安静的小龙形成强烈的对比。她爱看小说，就是那种校园爱情小说，比如可爱淘的，明晓溪的……她经常在副课课堂上偷看小说，在听不懂的课堂上也看。她的学习成绩排在倒数三名之内。有一次，在物理课上，老师正在讲并联电路的模拟题，这个时候，倩云忽然发出“哈哈”大笑。老师吓了一跳，一看是倩云，就骂道：“神经病！”她没收了小说，让倩云面对大家站在讲台下。倩云红着脸，依然笑着。逗得大家哈哈笑。小龙也笑了。老师气得一把撕了小说，摔在她的脸上，她依然在笑，笑着走上讲台，老师急忙后退，以为倩云要打她，因为前段时间南方某个学校发生了学生杀老师的事件。她脸色苍白地说：“你要干什么？”倩云笑着不说话，自顾走到讲台另外一边的墙角取了笤帚和簸箕，扫干净纸屑，然后端着簸箕出去了。然后，这节没有再进来。后来一上物理课她就逃课了。物理老师也不过问。

    小龙就是在那个时候偷偷注意上了倩云。倩云个子偏矮，属于娇小玲珑类型的身材，衣服鲜艳时尚，眼睛有点像小燕子赵薇，眼角和嘴角总是微微含笑，也许她总沉浸在那些浪漫的小说里，所以总显得那么散漫和自在，从不在乎老师的批评、分数与名次。小龙不喜欢那些对分数斤斤计较，遇到老师批评就哭鼻子伤心的女生，她们一个个虚荣而脆弱。

    十六岁的小龙像所有的男孩子一样，在心里有了心仪的女生。他心里充满向往和温暖。他每天希望看到她，听到她的声音。他更加希望表现自己，能够让她注意到他明白他的心。喜欢一个人真是奇妙无比，看见她的时候会心跳会脸红，可是她不知道。他偷偷买一些她爱阅读的小说趁人不注意放进她的抽屉里。她每次看到小说都要环顾四周，每当这个时候，他都希望自己可以勇敢地迎接她的目光，可是每次都在关键时刻，他假装看别处。他其实特别想和她的目光交合，然后向她点点头，告诉她，是我送给你的，喜欢吗？

    他和她隔路相望的位置很快就被模拟统考打破了。老师开始按照成绩排座位。小龙排在了第二排，倩云排在最后一排，她的同桌居然是王力，小龙嫉妒的牙齿痒痒。随着2008年的到来，初三年级的最后一个学期来到了，各种各样的模拟考试几乎每天都有，老师开始让学生交换批卷。

    有一次，学生交换评数学卷子，小龙居然拿到是倩云的，小龙开心地想，难道真是有缘吗？他把每道题的答案以及思路都写在了考卷上。他有很多话要说，可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就在卷子的留白出写了“祝你快乐”四个字。

    吃晚饭的时候，王力神秘地朝着小龙笑笑。小龙没有理会他。自从那次在一起吃了饭，王力就自作主张地充当了小龙的打饭帮手，他这人就是这样，也不问问小龙愿意不愿意，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了，小龙心里有点讨厌，可是不想说出来，最起码，自己可以不挤饭，倒也落得清静省事，再说了他毕竟是吴亮的好朋友，看见他小龙就感觉看到了吴亮。

    王力吃完了自己的饭菜又开始吃小龙的。一边吃一边说：“小龙女，嘿嘿，嘿嘿，你小子，呵呵，呵呵。”

    小龙瞥了他一眼：“你在胡说什么？以后你少叫我小龙女。”他鼓足了勇气把语气调整到最粗，他想，倩云一定喜欢真正的男子汉。于是他捏紧拳头在饭桌上狠狠地擂了下。王力似乎被他震慑住了，惊讶地看着他说：“不叫就不叫，干嘛发那么大火？真是的。”现在的小龙特别注意自己的男性形象。尽管这两年韩剧的盛行、快男的风靡校园，奶油小生在女生之中颇受青睐，小龙的俊秀形象也确实被有的女生当做白马王子，可是他不喜欢那样的形象，他在小时候被欺负的情形，因为软弱被爸爸打的记忆他无法忘记。他几乎没有表露过自己的怨气。现在说出来了，他觉得痛快了许多。

   “呵呵，祝你快乐！”王力朝小龙不怀好意地笑笑。

    小龙惊讶地看王力，王力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笑了。

   “去，给我舀碗汤。”王力白了眼小龙。

   小龙看到王力充满戏谑的目光，忽然很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