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开始修改小说《小龙的十六岁》,现更名为《芦笛声声》,请博友评点)
芦笛声声

文
冰雪凌
“人只不过是一根芦苇,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是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芦苇。”
—— 帕斯卡儿
1
化学老师在黑板上列出方程式的时候,师小龙就心不在焉了。外面的知了叫得他心烦,他扭头看窗外,坐在窗口旁的吴亮正对着他笑,吴亮的微笑让小龙安静下来。最近小龙经常有这样的烦躁不安的心情,每次看到吴亮他就产生了见到亲人的感觉,得到了安慰。此刻,就连那些知了的聒吵也变成了动听的芦笛声。一想到芦笛他就浑身舒畅起来,再过两天就是端午节了,端午节是小龙的生日,不过他在乎的不是生日本身,而是与端午节相关的事物。
在小龙的记忆里,一到端午节前夕,家乡人就忙起来了,因为家乡有芦苇滩呗。不过,此芦苇已非彼芦苇了,这是后话。
小龙的家在焦山脚下,涑水河岸边,那里有晋南最大的芦苇滩。每年阴历端午节前后,芦苇就长成出了很长的叶子,各家大人就带着孩子到自家芦苇地摘苇叶,包粽子。女人在家整理苇叶、蒸精米准备包粽子,男人带着孩子摘苇叶,到集市上卖苇叶。那个时候,最开心的是孩子,可以自己卖苇叶挣钱,所以一到四月末,孩子们就开始像盼过年一样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儿时的小龙和吴亮是最要好的玩伴,他们经常结伴摘苇叶卖,小龙生性腼腆,从不吆喝,用一片苇叶折几下,然后放在嘴边鼓着腮帮子吹,悠扬的曲子引得路人驻足观赏,因此他的苇叶卖得很快,后来两人干脆分工,一个专摘一个专卖。劳动所得一半上交给双方的家长,其余归他们自己支配。他们会到集市吃碗凉皮喝碗醪糟,然后再到芦苇荡里捉几只黄鳝,回家的路上,小龙用芦笛吹奏各种小鸟的叫声,他最爱吹布谷鸟的叫声:“咕咕——咕咕——”每当这个时候,大人们就下意识地抬头看天空,口中念叨着怎么不到时令,布谷鸟就叫啦?傻鸟!小龙捂着肚子就笑开了。
“师小龙!”化学老师厉声喝道。
小龙赶忙收住笑,但是还是笑出了声。原本严肃的教室里忽然发出一阵哄笑,有的学生借机伸懒腰打呵欠扔纸团……
下午放学后,师小龙走出教室,望见了马路上的吴校长,吴校长是吴亮的爸爸。眼看着校长就要往校门口走,小龙忽然紧追了几步。听见背后急促的脚步声,校长回过头。有事吗,小龙?小龙脸一红,低头站住了。校长和小龙是一个村的,去年还做过他的语文老师,这个学期刚上任校长职务。校长名叫吴博文,在村里小龙管他叫吴叔叔,在学校里他让小龙在公开场合称呼他吴老师,说是为了避嫌,方便一视同仁地管理学生。小龙的喉咙动了下,他正在犹豫着该怎样称呼校长。吴校长?吴老师?现在没有其他人在场,应该不算公开场合吧。吴叔叔三个字从小龙心里刚到嘴边还没出声,忽然从旁边走过一群嘻嘻哈哈去打饭的学生,吴……,小龙刚说了个吴字,只见班主任范老师拎着茶壶过来了,吴校长你这是要出去啊?是啊,你嫂子来电话说今个晚上轮上咱家浇地了,她一个人顾不来,我得回去。哦,那你早点回去,天就要黑了。吴校长拍了拍小龙的头,说范老师啊,我侄子可交给你啦,好好抓抓,争取能考上重点高中。范老师看了一眼小龙,小龙脸一红急忙低下了头。范老师说我尽力,小龙,你快点吃饭去,待会还要上晚自习哩。
小龙,我回家去,你需要捎什么吗?小龙一直暗淡的眼光忽然发亮,吴伯伯,哦不,吴校长,我也想回家。这个孩子,再过两周就初中毕业啦,还那么恋家,今天周四了,还有两天就星期天了,再等两天,哈哈。范老师,有啥事就给我打电话。范老师笑着说,吴校长,你就放心回家吧。
2
小龙是南镇初中三年级的学生,他们村的学生其实一般都不上南镇初中,按说属于南镇乡的学生根据就近入学的规定,都应该上南镇初中的,可是本乡的初中因为近几年升学率不高,导致学生大量流失。小龙的村子叫焦山峪村,本村的孩子但凡家长有点关系的都送到外头学校了,有硬关系的送到东街中学了。
东街中学的前身是二中。一中是本县重点高中,二中原先也是一所高中,在2002年的时候整改成了初中。因为有一年理科只考了三个本科,文科居然码了光头,后来生源就成了问题,达不到一中的成绩好点的学生因付不起议价的高额费用,大都去了外地,来到二中的学生成绩偏低,由于高考不出成绩,优秀的教师有的被高薪聘进了私立高中,有的干脆调走。再加上县政府近几年为了解决大学生就业,出台了凡本科毕业生,只要通过三年一次的教师聘任考试,就可以直接进入教师队伍,前提条件是必须到山区任教三年,方可调动。其中不乏优秀者,但是大部分还是暗中走了关系,因为考试有三层,笔试、面试、演讲比赛,每届的笔试第一名均未被录用,有的人就开始猜测,第一名一般以为自己稳稳的靠实力可以赢得,不走关系,结果被唰下。虽然按照规定必须到山区任教,但是被录用的大都有很硬的关系,自然首先是选择留在县城,而师资流失的二中自然成了他们落脚的第一站。年轻的教师,大都是非师范院校毕业,而且有的仅是把这里动作工作中转,比较浮躁,对待学生缺乏足够的耐心和责任感,对待学生要么放任,要么简单粗暴,有个班级在课堂上师生之间居然发生厮打。在高考前夕,有的班级几乎出现了老师在上面上课,下面没几个学生的尴尬局面。最终造成严重社会不良影响的是一个刑事案件。一个年轻的已婚男教师和一个女生发生师生恋情,女生以怀孕为由逼男教师离婚,男教师杀害了这个女生,并残忍肢解,焚尸灭迹。事发之后,依法追究了责任人的责任,整个学校进行严格整顿,撤销高中办学资格,与城区一初中资源整合成立一所新初中——东街中学。新学校能否在困境之中得到家长和学生的认可,成为全市教育的焦点,新校长一方面聘请名师,一方面实行以教学成绩为核心的教师奖惩末位淘汰制度。第一年淘汰了三名教师,责令一个月调离本校。职称评定打破原来的论资排辈,严格以每年四次的教学成绩威主要依据。结果是东街中学第一年中考就有20名达省重点高中线。至今已经连续三年蝉联了全市第一。如今已经形成了学生以上东街为荣,教师以工作在东街为耀。
用村民的话说就是只要孩子是学习的料,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让孩子到好学校上学。小龙小学毕业之后,他爸爸师可琅就为小龙上初中的事情发愁。在地头歇息的时候,乡邻之间打招呼时,师可琅就问人家,你孩子初中打算在哪上?有的说,反正不去南镇,不出成绩吧还乱!有的说当然想去东街啦,今年全县中考第一名就在东街!有的说在东街,那上课真格地是一节课顶南镇三节课都不差哩,啥,你不信?不信你就问问我儿子!邻居老王却很不以为为然地说,一块石头搁哪也是块石头,长不出豆芽来,我儿子就在南镇上的学,照样考上了重点大学,重点中学的学生考不上大学的还一个个哩,学下学不下全在孩子自个上心哩,管学校个屁事,有钱没出花,烧的!你是有关系还是有钱?上东街要收借读费,你不知道?能听他们瞎胡掰。
这样听来听去,师可琅就没了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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