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飞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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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山鸡儿小黎得儿小家伙 |
分类: 童年记忆 |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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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我沿着洒满野花的河堤,在林间穿行。一只唱歌的蝉,不知被什么惊动
了,“吱”地一声长鸣,向远方逃去。突然,后边追去一只鸟,浑身漆黑,闪着蓝荧荧的光。那鸟象是一只离弦的箭,刹那间,就超过了惊叫的蝉。万万没想到,它猛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急转弯,一回头,就把蝉叼住了。“吱、吱——”尽管蝉在拼命地挣扎、嘶叫,但终于被黑鸟叼了回来。黑鸟那长长的尾巴往下一垂,就稳稳地落在了树枝上。
出于好奇,我眼看着黑鸟一口一口地把蝉吃掉了。但很快,它又向河面扑去,只来回翻跃几下,猛一回身,又返到树上,嘴里早已衔住了一只飞虫……
我在林里慢慢地走,心里想着刚才的事,黑鸟捕捉害虫,能够大杀“回马枪”,技术之高,速度之快,实在使人震惊。猛然,草丛中一个什么在“扑扑”翻腾,我忙奔过去。原来是一只黑乎乎的小鸟,样子很象出壳不久的雏鸡。可惜,一只腿不知怎么被折断了,耷拉着;只有那只健壮的好腿,在奋力蹬踩、挣扎。我心疼地把它轻轻地捧了起来。可是,我在附近树林中绕了半天,也没在树上找到一个黎鸡儿窝,更不见大鸟来找,我只得把它捧回了家。
爸爸告诉我,这是一只小黎鸡儿,快要“出窝”离开大鸟独立生活了。他见我听得出神,就接着讲起来:“黎鸡儿,是它的土名,正名叫黑卷尾。天热了,它们就到北方来搭窝、下蛋、孵小鸟;一入秋,就飞到南方过冬去了。”
“它吃什么呢?”我问。
“黎鸡儿和黄鹂一样,都是咱们农家的好朋友,专吃蝼蛄、夜蛾、蚂蚱、蝉这些害虫。你不知道,它逮害虫的本事可高了,飞着飞着,冷不丁来个……”
“知道了,知道了,它会杀个回马枪……”我把在河堤看到的情景跟爸爸一学舌,爸爸也笑了。
我找来一个空篮子,蒙上旧衣服,围着四周缝在篮子边,只留一个出入口。我又用布条,小心翼翼地把黎鸡儿的伤腿裹起来。我刚想把它放进窝去,它早张开红啧啧的小嘴,狠劲地吞噬着我的手指。啊,小家伙半天还没吃食儿,准是饿了。我忙把捉来的蚂蚱、油葫芦撕成小块,“得儿得儿”一叫,它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有时卡得直扬脖儿,它也不顾,停了停,又张开了鲜嫩的嘴巴……
三
几天过去了,小黎鸡的伤腿渐渐地好了,它高兴得总是对我"吱吱"地叫。每当我把蚂蚁举起,冲它“得儿得儿”一叫,它就拍打着翅膀,蹦蹦跳跳地向我扑来,贪婪地吃开了。可是,我的心里总有个心事:孩子离开母亲,大人一定很着急;大黎鸡失去了孩子,也一定在日夜思念......我决定把小黎鸡儿送回家去。
这一天,风和日丽,河堤上景色更加迷人。我把小家伙托在手上,到它跌落的草丛旁来回地走。只要看到大黎鸡从头上掠过,我就把它高高举起,小家伙也渴望地扬起头,"吱吱"地叫。可是,一只只大黎鸡儿只是低头看看,便无情地飞了过去。我暗暗地奇怪:它们是不认孩子,还是根本就与它们无关?
我仍不甘心,继续在林中徘徊。
突然,在一棵大榆树的顶端分杈处,我看到了一个小巧玲珑的黎鸡窝,上边趴着一只大黎鸡儿,前边露头,后边露尾,随着摇动的枝杈轻轻地晃着,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只是那个窝太小了。
趴在窝里的黎鸡儿,是不是小家伙的母亲呢?送上去认认吧。我把小黎鸡放在肩头,小声地对它说:“别乱动,不要飞,我带你去找妈妈。”小家伙好像明白了我的心思,撅了撅小尾巴,就一动也不动了。
我把鞋甩在树下,双手一搂树干,撅起身子,一步一步往树上爬去。爬高上树,对于一个农村的男孩子来说,是件平常的事。很快,我骑上老杈,又顺着分杈直向黎鸡窝的方向爬去。肩上的小黎鸡儿,昂着头,直勾勾地往上看。它一定盼望早日回到家,去和妈妈团聚吧!
猛地,头上“扑楞”一声,枝叶抖动,原来是受惊的大黎鸡儿飞出了窝.它如临大敌,一边卖劲地嘶叫,一边在空中盘旋。很快,它张开翅膀,向我俯冲而来,如同电影里的飞机向人群俯冲一样,“唰、唰”地来回扑。听爸爸说过,大黎鸡儿的翅膀象铁片,可硬了,打起架来,连山里的老鹰和"叽叽喳喳"的花喜鹊都要怕它几分。可是,我心里有底,难道它还会拍打我这个给它送孩子的恩人吗?我仍是平心静气地往上爬着……
“唰!”耳边响起一阵风.还没等我弄清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头上"啪"地被什么重重地拍了一下,一阵发蒙,我险些掉下树来。原来,拼命的大黎鸡儿俯冲下来,狠狠地拍了我一翅膀。“好家伙,真厉害呀!”我顾不得摸头,只得硬挺着继续上……
黎鸡窝搭在一个细细的分杈上,造得很精致。整个窝用细软的草茎编成,外围缠蛛丝;窝里稳稳地摆着四颗橙黄色的卵,钝端带有紫灰色的斑点。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这能是小黎鸡的家吗?可转念一想,又自我安慰着:兴许这是第二窝,再孵出来的小黎鸡儿,说不定就是小家伙的弟弟、妹妹哩。我高兴地把肩头上的小黎鸡儿轻轻拿下来,又伸手把它慢慢地放进窝去。小家伙新奇地看看窝,又留恋地望望我。“小伙伴,再见吧。”我暗暗地叨念着,然后慢慢地退下树来……
回到地面上,我仍不舍得离去,愣痴痴地望着树顶上的窝,期待着乱飞乱叫的妈妈,快快去和它的孩子亲近!
不料,大黎鸡竟“喳喳”叫得更欢,连续向窝里的小黎鸡俯冲,看样子,它要把陌生的孩子赶跑呢。我猛地明白了:它们根本不是一家子。可是,怎么办?妈妈没找到,落个一场空,我只得又把小黎鸡儿带回了?眼看着大黎鸡把我心爱的小伙伴赶出窝,摔下来吗?
忽然,我不由自主地向窝里的小家伙伸出手,嘴里又“得儿得儿”地喊了起来,想安慰它一下,等我上树去接它。窝里的小黎鸡,可能听到了我的喊声,猛地,头一低,翅一展,“刺儿”地向下飞来了,一直落在我的手上。我高兴得眼睛湿润了。
四
从那以后,小黎鸡和我更加亲昵了。我到地里干活,它在空中飞翔;歇息的时候,我一逮着蚂蚱之类的活食,它就落到我的手上来吃;收工了,它又飞到我的肩头,“吱吱”鸣叫,跟我一起回家.路上,许多小朋友见了,都羡慕得不得了,跟在我的后边,追着,叫着。看得出来,他们也盼望能养上一只哩。
渐渐地,小黎鸡儿长大了,原来嘴上两道嫩黄的角质,变得又黑又硬;短细的尾羽,偷偷地向外伸展出来,有了分叉;浑身的黑毛,越加丰满,闪烁着黑蓝的光泽;就连叫声,也脱去了“奶气”,成了一只健壮的大鸟。慢慢地,它不再追我了,常常自己飞到田野去寻食,吃饱嗉子,再飞回我家树上,“吱吱吱”地唱起动听的歌。天一黑,它又乖乖地钻进篮了里去安歇。为了防备黄鼠狼或梨花猫伤害它,睡觉前,我总要把篮子高高挂在房檀垂下的铁钩上;早起,再轻轻地把它摘下来……会飞的伙伴,丰富了我的生活.我们如同亲兄弟,一天也舍不得离开-----
一天中午,我从地里干活回来,站在墙头上的伙伴,异常亲热地对我又点头、又摆尾,“吱吱吱”地叫个欢,犹如见了久别的亲人。我忙伸手到衣兜里去摸蚂蚱,想来慰劳它。不料,因为收工太急,三串蚂蚱都忘在了地头上.跑回去取吧?就要吃饭了,再说路也很远,哪还来得及?下午干活,我有些心急,好容易盼着太阳落了山,我抄起沉甸甸的五串肥肥的蚂蚱、油葫芦,尥着蹦儿往家跑,想让心爱的伙伴吃个香。可是,院里一片寂静,听不到黎鸡儿的叫声和歌声,更不见它向我飞来。打开篮子,里边空荡荡的。我一下子茫然了。是谁逮走了?是猫儿抓去了?还是……尽管我把蚂蚱举得高高的,满院“得儿得儿”地叫,但是,与我朝夕相处的黎鸡儿,再也没有了踪影.可爱的伙伴呀,你到哪里去了?
五
一连几天,我吃不好,睡不实,一闭上眼,小黎鸡儿就在我的眼前跳。
后来,爸爸对我说:“眼下,高梁灌浆了,黎鸡儿、黄鹂、燕子这些候鸟就要回南方过冬去了。你的那只黎鸡,准是跟着伙伴一块儿飞走了……”
我想起那天中午,它向我又蹦又叫,准是跟我告别吧?我真恨自己,为什么记性那样差,忘了带回蚂蚱,没能让它吃个香;又恨自己不懂鸟语,不知道它在说什么……
秋风瑟瑟,大地一片金黄,可爱的伙伴,如今你飞到了哪里?
寒风凛冽,雪花扑天盖地,可爱的伙伴,现在你可到达南方?
盼呀,盼呀,盼得冰河解了冻,盼得蜜峰采花忙……
春去夏来,麦浪翻滚。一只燕子正在溪边衔泥。燕子呀,燕子,你可曾看到我那只心爱的黎鸡儿?燕子展翅离去了,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我猛地想起老师的话,秋天,候鸟南去,要飞很远很远的路程,越过无数山川湖海,有时,甚至几天几夜不停脚。那么,伤腿的伙伴呀,你能到达目的地吗?会不会……我不敢再想了。
一天,我正无精打采地坐在院里出神儿,突然,树上传来一阵悦耳的歌声,那样的动人、那样的甜蜜、那样的亲切、那样的熟悉,我忙抬头寻找,呀,一只健壮的黑黎鸡儿,正在向我张望。
难道是它……回来了?我忙站起身,伸出颤抖的手,向它卖劲地晃动,“得儿得儿得儿------"
漂亮的大黎鸡儿一抖双翅,“刺儿”地一头扎下来,落在我的肩上。
“亲爱的伙伴,你……真地回……来了,回来了……我们还分开吗?”
“叽喳,叽叽喳,”会飞的伙伴亮开喉咙,又唱起了迷人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