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根问底:风情独特的隆回虎形山“花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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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疑应该归为孤陋寡闻之类。
直到今年8月初到湖南隆回参加学生们召集的相识25周年聚会,我才首次听说这里有一个一度几乎被我国民族史料和世人所遗忘的古老部落----瑶族的一个分支“花瑶”。
奇特的自然条件,使那里的人们和大自然和谐相处。一篇美文这样写道:“那里有大气的山川、原始的森林、奇异的巨石、神秘的峡谷、灿烂的溪河和一幕幕满溢野性的瀑布、一串串宛若仙湖的水潭,更有堪称国内一绝的摩天“石瀑”;还有层层叠叠的梯田、古老厚重的寨舍、亮丽火辣的服饰、稀奇怪诞的风情、浪漫撩人的情歌和真诚朴实的民风,一切都是那般原本、那般自然、那般纯真……”这无疑是对隆回瑶乡最精彩的描绘。
事实上,在游览了一些知名的风景圣地之后,我的脑海中慢慢地形成了这样一个印象:这些知名的风景区似乎大多在少数民族聚集的地方,原本自然条件恶劣,开发较晚,山高路远,交通不便,与外界联系很少,相对封闭。比如湖南原属湘西土家族自治州的张家界,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的九寨沟,湖北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的“腾龙洞”,以及贵州印江土家族苗族自治县、江口县、松桃苗族自治县三县交界处的梵净山;等等。
更让人肃然起敬的是,大概是出于对大自然的那一份由衷的敬畏与热爱,这些少数民族世代繁衍的地方,大多保持着良好的生态环境:山是绿的,草是青的,水是清的,天是蓝的,连空气也是那般的纯净与透明。
那么,与众不同的“花瑶”同胞,又是缘何到了虎形山这一方偏僻而又相对封闭的大山里?数百年来,他们又是如何虔诚地传承着先祖最为古朴、纯真的生活,一代又一代地沿袭着这个民族、坚韧、不屈、勤劳而又善良的民族传统?在漫长而有异常艰难的岁月里,他们创造了怎么灿烂辉煌的民族文化呢?
对我而言,虎形山瑶乡无疑是一片神秘而又令人向往的地方----
隆回县国土资源局的同志似乎觉察到了我的心思,在基本完成了调研和采访任务后,决定稍稍调整一下事先安排的行程,专门腾出一天的时间,安排我到瑶乡去看一看。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终于达到了虎形山瑶族乡。透过车窗,一个高高的牌楼出现在我们的眼前,而牌匾上“花瑶古寨”几个醒目的大字,更是当仁不让地映入了我们的眼帘。
继续车行几分钟,就真正到了瑶族乡“花瑶”居住比较集中的村寨---崇木凼村花瑶古寨。据了解,虎形山的“花瑶”不仅仅分布在瑶族乡,小沙江镇、大水田乡和麻塘山乡一带也散居着为数不少的“花瑶”,而无论从民俗民风,还是从这里民居的建筑风格来说,崇木凼村花瑶古寨都是比较典型的。
“世上的米酒万万千,哪有我瑶山的米酒甜,捧起竹筒我喝一口,喝在口里醉三年……”,刚进村口,身着民族服装的瑶族小伙阿妹们早就跳起了欢快的瑶族舞蹈欢迎我们。
待我们正要进入山寨时,阿妹们齐声一个“喔嗬---”,然后变戏法似地端出了包壶、土碗。这是花瑶人的一个习俗,叫喝“拦门酒”。歌声中,我们一个个被灌得满面通红、摇摇晃晃。
事后才知道,在花瑶同胞举行的重大活动中,外来的客人进寨时必须喝上满满的一碗瑶山自酿的米酒方可进寨。若想逃避,除非你与那歌喉甜润、反应快捷的瑶族阿妹对山歌,而且必须获胜。而对歌,那哪是我们的强项呢?
司机把车停在村寨里一大片用水泥铺就的平地上。从车里出来,我们早已沉醉在神秘而浓郁的花瑶文化之中了----
花瑶同胞至今仍然忠实地承袭着先祖们的民俗与民风:他们与生俱来对古树和山石的顶礼崇拜,寨子里疯狂而又圣洁的婚嫁习俗,繁缛而热烈的诞生礼仪,神奇而诡秘的原始宗教,多情而撩人的山歌情歌等等,使得这崇山峻岭中的花瑶山寨,一直笼罩在神秘的氛围里。
我们首先来到了平地左侧的那个高高的山坡。这是一座高不过百米、方圆仅里许的小山,村里人称“古木岗”。山脚下,一块光绪九年腊月二十八日立的“永远蓄禁”石碑赫然在目。据说这是至今保存完好的瑶乡最早的封山育林禁碑。虽然碑文历经日晒雨淋,内容模糊已难以辨认,但主题“永远蓄禁”和立碑的时间还清晰可鉴。而从“永远蓄禁”四个字,我们不难看出当时花瑶前辈守护绿色家园的意识以及对于封山育林的决心。
当地有句俗语:“有古树的地方,必有瑶家,有瑶家的地方,必有古树。”寨不离树,树不离寨,树是花瑶同胞和古寨的保护神,古树也是花瑶山寨的一景。顺着山坡往上走,但见古木参天,竹林摇曳,银花遍地。当地人介绍,花瑶村寨的周围,有不少生长了近2000年的参天古树林。在这些平均树龄高达1300岁的古树中,最长寿的“树王”已有1800年树龄,最短的也有1100年。仅“古木岗”,树龄在500年以上的枹栎树就达100余棵,树龄最长的已达1600多年。在山寨的后面,还有一片茂密的树林,其中有一棵树王和一棵树王后,树龄都在1000年以上,据说瑶山所有的树都是它俩的后代。
有意思的是,花瑶同胞根据这些古树的树冠、树枝、树根和树干的形态,以及树与树之间的组合、树与周围环境的关系等来给古树命名:比如“夫妻不离”、“千年富翁”、“天罗地网”、“银蛇拱地”、“天女散花”、“醉卧塔尖”等等。
在花瑶同胞心中,上了年纪的树就拥有了灵气,再动他不得了。若谁家的宝贝生来八字太大,不听父母带养,或命根中充斥父母,认寄父又无人敢接受,最好的办法是寄给古树,认古树为寄父,逢年过节就去拜祭,同样可以消灾解难,化凶为吉。凡披有红布,底下留有瓷碗小杯和烧香痕迹的古树,就证明它的人类寄子寄孙很多了。
花瑶同胞为何如此爱树、护树,传说有几种原因:一是风水坟山说,花瑶同胞的祖坟一般按姓氏集中葬在一块风水宝地上,从此这里就不能动土;二是风水水口说,花瑶山寨一般坐落在山脉拱手的腹地里,寨子前方山峦相接水流出去的地方叫水口,是寨子兴旺发达的风水前门,这里必须让古树来把守水口,传说可以从水口古树的枯荣上来预兆寨子里的吉凶:若水口里最大的古树枯死了,这个寨子里的大人物可能也要跟着离去了。所以谁也不敢去碰水口里的古树,免得招患迷信中的“五方山煞”。
谈起花瑶同胞对树的崇拜,还有一则与爱情有关的令人回味的故事:从前的“花瑶”一般不与外族通婚。上世纪90年代初,一个“花瑶”姑娘和一个汉族小伙倾心相恋,却遭到了同族人的一致反对。无论她怎样相求,都打动不了他们的“铁石心肠”。姑娘无奈之下,就把族里的长者请到了这片“古木岗”上。这里有一棵百年的枹栎树和另外一棵完全不同种的树紧紧地缠绕在一起。姑娘说,“连不同的树都能长到一起,为什么不同族的人就不能结婚呢?”她的话终于打动了族人,她因而和相爱的人喜结连理。
瑶家山民除了对树的景仰,还有着独特的山石崇拜。寨子里的房前屋后、溪边路旁,甚至田土中央,都凸立着一尊尊高约数丈的奇异巨石。山寨里的瑶民们说,他们深信是这些石神常年为他们镇守着寨子,护佑着家门,保佑全寨人平平安安。
从山岗上下来,我们顺着右侧的小路往前走。这是一片分散而错落有致的农舍。农舍是用木板拼装的,具有典型的瑶族建筑风格。据了解,因为当地的土质不能烧砖,所用砖块必须从百里外的山下运进来。所以,只有非常富裕的人家才能住上砖混结构的住宅。这样,花瑶人家居住的房子绝大多数是木结构。一般为一层小屋,大多是就地取材,翘檐斗拱,很有特色;也有两层的小吊脚楼,干净、简陋、古朴而大方,深深地融合在大山的自然环境里。
花瑶同胞修建新屋,至今沿袭着奇特古老的巫风。对于宅基地的选择要请“地仙”(风水先生)择地,帮助选向和挑选动工日期。待三柱或五柱一扇的木架子做好后,竖架上梁的那天,全寨的亲邻都会主动来帮忙。用绳子拉的、用叉子撑的、用肩膀顶的、用木槌敲的、用双手推的,各居各位后,一声喊起,—扇木架瞬间立于宅基上了。
山美水美人更美。事实上,花瑶同胞珍爱自然,崇尚绿色,特别爱美。东汉应劭《风俗通义》载,瑶族祖先“积织木皮,染以草,好五色衣服”。花瑶的服饰奇特、复杂、精美而讲究。男人们头缠黑白相间的方格头帕,潇洒随意;女人们则身穿素白或黛蓝色的对襟长衫,镶着的红布边和红布扣纯为装饰;下着素艳相融的花裹裙,腰缠五颜六色的腰带,头上再配一个吊有长长彩须、状似倒扣斗篷的火红头巾。靓丽的头巾是用一两百米长的彩色花带,一支支一圈圈地往头上悉心地盘缠,状似葵花,大过斗篷,前头微微向上翘起,煞是好看。随着她们娇美的身影闪动在绿意葱茏的山野,远远望去,就像束束烂漫的山花,如诗如画。难怪人们称这个古老的民族为“花瑶”。
花瑶的挑花,被称为我国民间艺术宝库中的一支夺目的奇葩。它图案简练,线条明快,色彩如谐,变型夸张,极富装饰性。著名的文学家沈从文先生曾称赞它为“世界一流的挑花”。近年来更是被列入全国首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你也许想不到,这些美轮美奂的挑花竟是出自虎形山深山密林中的花瑶妇女之手。
在瑶乡,挑花是瑶家姑娘和婆娘们的看家本事。花瑶妇女挑花从来不用描图设计,也不用模具做刺绣架,全凭她们灵巧的双手和娴熟的技巧和心中无限的想象力,循着土布的经纬线进行徒手操作。据说花瑶妇女挑花用的技法是已快失传的“架子花”、“十字绣”,线条流畅,针法精细,一条花裙要挑上二十几万针。行针的长短,用线的松紧,均需一致。紧密处针针相套,不现底色;简练处仅一枝花,几条线。画面黑白、疏密、动静形成对比。
当汉子们随意兜几个煨熟的红薯上山挖土、砍柴之后,女人们就凑到一起一边说笑,一边做起她们心爱的挑花活计来。她们个个都有一手好绝活,谁都可以说出几个有关挑花的道道来。她们从六七岁时起,就要在娘手把手的严格规训下,穿针引线,学着挑花。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从不间断。于是,在瑶乡的吊脚楼、屋檐下、火塘边、堂屋里、岩石上、小溪旁,你到处都可以看到专心挑绣花裙的姑娘。
说起瑶山的婚俗也十分有趣。据了解,花瑶的习俗是对歌定亲。在农历4月8这一天,未婚的男女们都集中到树王、树王后所在的树林中通过对歌相亲。几轮情歌下来,情投意合的手牵着手满脸喜悦地步入树林深处,相互倾吐爱意去了,未能对上情歌的男女,则由伙伴们高高抛向空中……成也好,败也好,欢歌笑语一样地弥漫在瑶山的山山岭岭。
花瑶山寨少与外界往来,至今仍然承袭着自古以来的传统婚俗。据说,从提亲到订婚,要历经一连串古老、怪诞而繁缛的礼仪。其中最撩人的,当数婚俗活动中的“打泥巴”。
热闹的婚礼席上,酒过几巡,炮竹骤响,一名中年男子突然夺门开溜。这时,守在酒席门外的姑娘们一涌而上,将湿泥拼命地朝他身上乱涂乱扔。被姑娘们追来打去的这名男子,不仅不着急,而且还一直乐呵呵。一问才知道,原来被围攻的是“媒人公”,就是当初给新娘上门说亲的人。
在花瑶山寨里,说亲的不是媒婆,而是能言善道、知识广博又受人尊重的汉子,人称“媒人公”。媒人公的重要标志是手拿一把打不开的油纸伞。新婚典礼上,揪打“媒人公”叫做“打泥巴”,是新娘子的闺中好友们,因“媒人公骗走了我们的好姐妹”而惩罚他的方式。“媒人公”身上泥巴涂得越多,证明女方家里对这门婚事越满意。这满身泥巴的衣裳,穿回家后,要保存三天才能洗掉。
婚礼是全寨子人的狂欢节,除了“打泥巴”,还要进行“炒茅壳里”,就是惩罚在对歌中败阵而又小气的男人们。
新婚之夜,宾客们只顾自个儿高兴,根本不太“理会”新郎与新娘。新郎只管帮着做家务事,或同样挑着礼担随意夹行在送礼的队伍中,不知底细的你根本就看不出也不知道到底哪位是新郎。新娘就更惨了,不仅不准入洞房,而要独坐在堂屋里的冷板凳上,不吃不喝,静静地挨过这举寨欢腾、喧闹的夜晚。
在花瑶同胞的心目中,没有什么比人丁兴旺、族群繁衍更加重要的了。所以他们常常把生孩子看得比结婚还要重,并要在孩子出生的第三天举行热烈盛大的诞生礼,称之为“打三斗”。打三斗的礼仪,新奇、热烈、繁缛而有趣,历时两天一晚,是对婴孩、对主家的道贺,也是对寨子新添人丁的祝福。
千百年来,花瑶同胞独自居住在封闭的大山里,过着自给自足与世无争的生活。原始古朴的自然风光给了花瑶同胞无限的激情和灵感。他们在山上砍柴、狩猎、伐木、采药、挑担、及田间劳作时,或为寻觅同伴,或为驱赶野兽强盗;或为消除疲劳对歌打趣;或诉幽怨;或泄愤懑;或表达男女爱慕之情等等。
“清早起来赶路来,大路赶着小路来。呜哇……大路赶到歌师傅,小路赶到歌秀才。十八妹呀少年乖,赶到两位歌师一路来。呜哇……” “深山老林路幽幽,郎有娇妻妹有夫。呜哇......妹是蛤蟆地上跑,郎是天鹅白云游。十八哥呀好呷油,一世婚姻不二收。呜哇呜哇呜哇......”在虎形山,农忙时节,你随时都可以在田间听见长辈们唱这样的“呜哇山歌”。歌师傅一边敲锣打鼓一边唱着呜哇山歌为大家加油鼓劲,几十个村民在田里一边插秧一边和唱。“呜哇呜哇呜哇……”从他们的嘴里不停蹦出来。他们的脖子涨得又粗又红,头摇得像拨浪鼓,手掌自然而然地随着吼唱在不停地劳作。
据说,入夜之后,平地里会燃起一堆篝火,由至虎形山各个花瑶村寨的姑娘小伙们组成的民俗表演队会联袂演出一场精彩而带有野性的瑶族歌舞。到了互动节目,游客也会被拉到瑶族兄弟姐妹们中间。“挤板凳”让你热血喷张;“打滔”使你神思遐想(即“顿屁股”,花瑶民族年节庆典时,不分男女老幼,相互往对方大腿上坐的一个节目形式),熊熊篝火映红欢快的脸庞,欢歌笑语随着山风飘向瑶乡的村村寨寨。可惜,因为时间关系,我们一行没能参加这令人心旷神怡的篝火晚会。
崇木凼村的一位老人告诉我,花瑶古寨的开发建设早已被列入隆回县旅游开发的重点项目。这得益于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常务副署长蒋建国。2003年,蒋建国同志时任邵阳市委书记的时候,主动提出将崇木凼村作为他的农村基层组织建设和扶贫工作联系点。经过深入细致的调查研究,他提出了旅游扶贫的路子,决定建设花瑶古寨。到目前为止,邵阳市及有关方面已共投入资金300余万元,完成了入村水泥公路和村内游道的建设,进行了改水、改厕、改栏,在村口修建了颇具民族特色的牌楼,新建、改建了部分房屋,兴办了家庭旅馆“瑶家乐”,崇木凼村已成为独具特色的旅游胜地。
当地国土资源所的同志告诉我,这是湘籍著名歌唱家宋祖英倾情演唱的《花瑶情歌》,近前不久已录制完成。歌曲取材于隆回花瑶民歌,由著名词作家金沙和隆回县委书记钟义凡共同作词,著名作曲家孟勇作曲。《花瑶情歌》融合了花瑶山歌中多个韵脚,保存了花瑶地区独特的民歌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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