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  海  垂  钓

                                                                    宣新亮

                满洲里中俄民间边贸记实小说之二（1） 

                                                引  子

在风和日丽的初夏华北任丘，花红柳绿碧波荡漾的白马河边，将要退休的我，在周末来到河边架起鱼杆，把红嫩鲜活的蚯蚓挂上鱼钩抛入河中，看着一圈圈慢慢扩散的微波涟漪，不由得就想起二十三年前，在中俄边境贸易开放初期的满洲里市，我做中俄民间边贸生意时那些印象深刻的亲身经历。

钓鱼；水面之上是人的世界，水面之下是鱼的世界，一根细细的丝线和钓钩把这两个世界相连后，人和鱼之间就开始了慢长的生存与欲望之逐。

在商业这个汪洋大海中，也经常上演着钓与被钓，尔虞我诈，精心设局的商业欺骗行为。而在这些极为聪明又高智商的商人们之间，在金钱和贪欲之海中，他们为了生存和尽快地获利，费尽心思和精力，在永无休止的明争暗斗中相互角逐中。

我曾听说过有钓鱼骗局之说，但在我身边的朋友身上，就曾真实发生过用设计好的钓鱼骗局的方式推销滞销商品的真实事件，并因此而引发了一个和美小家庭的解体，给这个家庭成员们造成了深深地无法弥补的伤害。

                                                 第一章     相识

那是在一九九四年春，我独自一人停薪留职三年，来到了刚开放中俄边境民间贸易的满洲里市，住在一道街北的木头垛(用圆木做墙体建成全木结构的俄式风格住房。) 的出租房里，房东姓詹在铁路上班。我和侄女亚宁在满市二道街出摊卖货，通过一位姓于的朋友引见，认识了赵侠和孙小芳小俩口，他们俩比我小十三岁，对我挺友好也很尊敬，都管我叫大哥。他们的老家在辽宁的公主岭，他们自己的小家在满洲里市扎赉诺尔区灵泉镇，儿子叫赵凯刚九岁上二年级，由于父母在满市作生意，他就被长期寄养在小孙的表姐家，每月会给表姐付一定的孩子生活抚养费。

赵侠比孙小芳小一岁，一米七八的个头瘦而强壮，讲义气且哥们多，他有时还会耍小性子，能喝酒也能打架，而他妻子孙小芳则厚道稳重，精明能干，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她为人处事直爽豪气，遇事拿得起放得下，是典型的东北大姐的风格，不过人长相一般。出摊卖货主要是孙小芳，进货跑腿联系他人由赵侠出面，而赵侠在外犯混惹事后都是由孙小芳来平息收尾。

当时满洲里的老北方市场是以批发货物为主，共由四层四幢楼房相连构成一座全封闭的大型商场，中央是大型天井，上面用透明玻璃钢封顶，中央区摆满了一排排柜台，每层都是回转廊式结构，每层回廊上下左右全连通，从四道街的前门进，从五道街的后门出。四道街和五道街的各个小胡同里到处都是打包房，有的专门为俄罗斯商人拆包装打包，大部分都是为中国人出国的带货团打包的。当时在全国对俄民间边贸交易上无论是商场的规模上、中俄客商的人员流动量、还是走货量、老北方市场在国内都是最大和最多的。

当北方市场下午四点关门后，从一道街到五道街的小商店都是灯火通明，大街上依然是人来货往，车辆穿流不息，地上和地下的各个小商店就开始忙碌起来，直到晚上十二点才关门休息。

除了对俄以批发为主的老北方市场外，满市在四道街和三道街之间还有一个叫望泉市场，它分地上和地下两部分，地上是露天市场，地下是把过去的人防工程改为地下商场，这两个市场即对外也对内，以零售为主，有人们常用的日用百货服装鞋帽，还有食品日杂等等，每到晚上中俄客商和来旅游的人们，人挤人、人推人前行，挤挤嚷壤热气腾腾好不热闹，在空气中不时地飘来俄罗斯人特有的狐臭味，呛人的烟味混着熟牛羊肉的香味，再加上人们拥挤中呼出的热气和浓重的汗味混合在一起，使所有在场人的血脉扩张兴奋不已，那是在九四年初啊，在内地人们都循规蹈距、慢悠悠地生活着，一到天黑，大人小孩们早早地都已进入到梦乡中，而在满洲里就象是美国西部开发及淘金热时才会有这种充满蓬勃朝气的场景出现，欢声笑语灯火通明，是个名付其实的不夜之城。

赵侠和孙小芳在望泉市场同时出两个摊位卖服装，一个是地上露天市场一个是地下商场。露天市场赵侠出，地下商场孙小芳出。当时摊位是一米二长的柜台，每月租金二千六百元，那时我一个月工资也就三百多元，在当时来讲摊位费算是很贵的。每天下午天黑露天市场收摊后，小赵就去帮妻子卖货，晚上六点吃两份盒饭这一天就过去了。

每年的五一前后，是俄罗斯人种土豆洋葱和给已故亲人献花的日子(有钱人送鲜花，钱少的人送塑料花) 。俄罗斯人的墓地是一块三平方米见方的地方，四周用一米高的整齐的木栏杆围起来，正前方中间留一小门进出，中央立墓碑，碑上刻有文字和封好的照片，人们会在碑前放一束鲜花以表对故去亲人的思念之情，另外在围栏上挂满塑料的带花长青绿叶滕。

满洲里人常把俄罗斯人的五一节叫土豆节，因为俄罗斯人最常吃的蔬菜就是土豆洋葱园白菜，每年到五一前后，每家每户都要种点土豆洋葱，每到这个节气，都是商品的销售淡季，连俄罗斯国内市场上的人不多，来满洲里的人就更少了。

趁着市场俄罗斯人少之际，小赵夫妻俩正好可以回灵泉与儿子小凯相聚，作为他们的朋友和老大哥，他们也劝我一起去，一是认认家门见见他们的儿子赵凯，二是灵泉在整个呼伦贝尔盟都是有名的，也希望我利用这个机会和他们去灵泉玩玩休息几天。

二十九日一大早，我和他们一起从满洲里坐中巴交通车去扎赉诺尔的灵泉。扎赉诺尔是满洲里市的一个区。扎赉诺尔蒙语的意思是海一样的湖，这个名字是因在扎区境内有草原湖泊的达赉瑚而得名。坐在交通车上，不时可看到一列列小型蒸汽火车满载着煤炭，喷着白雾呼啸而过。小赵告诉我，扎赉诺尔有巨大的露天煤矿，这里产出的是浅层煤，燃点低热卡低易燃煤灰也多，大多用于工业和采暖用煤，不适于冶炼和炼焦。

早上九点多就到了灵泉，抬头望去，灵泉的住房是依坡而建，北高南低，一条东西马路从中穿过。在中俄民间贸易没有开放前，到这里的外来人必须办边境证呢，九四年后才不用办了。灵泉镇的人们主要是依靠灵泉煤矿工作生活，有一小部分人放牧牛羊，或者去达赉瑚打鱼去满市卖鱼为生。

小赵他家就在路南，那一片房子大多是土坯房，砖房只有一小半。小赵家的房子也是土坯房，座北朝南，房子的后墙有近一半埋在地面以下，这种房子在东北被称为地窝子，后墙上的双层小窗户离地面不到一人高，房子朝南开的窗户较大为的采光多些，窗子是双层木框窗玻璃结构，窗玻璃之间三分之一高用锯沫填充密封保温，窗缝在冬天都用厚纸糊上，最上边留有一扇小窗用来给室内通风用。房子大门是里外双开的双层门，冬天再挂上厚厚的棉门帘，五一过后才会摘掉。屋子中间有煤炉和火墙取暖，五月中旬前，还是白天封住火，晚上睡前还得燎燎，要不还是很冷的。主房前面左手是厨房，厨房的炉火与主房内的火墙相通，这样做饭取暖两不误，挨着厨房是一个冬天储煤的煤棚。

不一会小孙就从表姐家把她儿子赵凯接回来，小孙一手拉着儿子一手拎着几袋鱼和青菜迈入大门，小凯紧拉着妈妈的手生怕她会跑了，他小脸带着汗红彤彤的，兴高彩烈地叫着爸爸，进门看到他爸和我一下子楞住了，把刚要喊的话又咽了回去，瞪着又黑又大的眼睛看着我。他爸说：“这是你宣伯伯，是我的好朋友”。小凯很懂事地向我点头问好，我心里想，这孩子懂事又机灵真招人喜欢，不由得就想起已离开自己近半年的儿子小龙龙，他比小凯大一岁，心里不由得透出一股想思之情，小孙扶摸着儿子的头发边看着我边笑着问；“你也想儿子了吧” ？我无奈地点点头苦笑着说；“想也见不到啊” ！

小孙不舍地挪开抚摸着儿子的手说；“现在快中午了，小凯你到饭桌上先写作业去，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去” ，小凯听话地点点头就去一边做作业去了。我告诉小孙我也会做饭，我打下手行吗？小孙说你们哥俩说话吧，我能忙得过来。这样，小赵就陪着我在大屋里聊天，小孙在厨房忙活着做中午的饭菜。

没有多长功夫，小孙就端着热气腾腾的一盘烧好的大白鱼和几盘小菜放上饭桌，小凯馋得直咂叭嘴说；“好久没吃过我妈做的饭了，想死我了” 。听到这话，我扫了一眼小孙，看到小孙眼里闪着泪花险些掉了下来，这时小赵拿出一塑料桶散装白酒倒入三只小碗中，小孙拿过来小碗先盛上鱼和米饭梯给小凯，然后我们三人一起边喝酒边聊天。

小赵向我介绍，我们这里的灵泉在古代都是有名的，听老人讲，灵泉的蒙语叫阿尔布拉格，意思为圣水灵泉，传说成吉思汗发源地在额尔古纳河流域，成吉思汗有次战败后只剩下十几个人退到呼伦湖畔(也叫达赉湖) 的泉水旁，人和马喝完泉水后力气精神气倍增，后来就在此地召兵买马招回旧部东山再起，再后来就统一了蒙古草原成了一代英雄。因此成吉思汗赐名为阿尔布拉格--圣水灵泉，从这以后就一代代传了下来。听到这里我的内心那个兴奋就别提了，小赵告诉我吃完饭下午带我去拜见圣水灵泉。

小孙和儿子娘俩留在家里说悄悄话，小赵带着我一路爬坡上行，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灵泉。

灵泉位于扎赉诺尔西南方向，位于灵泉镇的西北方，她有十多个泉眼，从岩缝和水底自涌而出，淌入泉池中，泉水清沏甘甜，常年不枯，属于珍贵的氮泉。

当时已是五月，在关内已是百花盛开花红柳绿，举目葱绿碧野千里，但在圣水灵泉，四周还是一片枯黄，只有枯叶下露出尖尖的黄绿色幼嫩的草芽给人以春天已到的感觉，但迎面而来的风还是有些冷意，好象冬天还舍不得远去，只有泉池岩缝中一丛丛绿草显得很惹眼招人喜爱，那是古老的圣水灵泉从远古带来的生命活力注入了小草，来转示世人，这片土地上万物的坚韧与灵性，来告诉人们严冬必将过去，万物复苏的春天必然到来。

小赵告诉我，灵泉有四宝，灵泉的泉水、达赉湖的白鱼，灵泉矿的煤，灵泉的手扒羊肉。你已经见到了三宝，剩下一宝等你下次再来就会尝到，我高兴地点头答应。

我们从灵泉边走边聊回到小赵家，又和他会了个朋友，没多久天也黑了，吃了晚饭看会电视，小赵给我在厨房架好活动床，忙了一天的我也有点累了，洗唰完后倒头便睡，当我睡得迷迷糊糊地，仿佛还听到里屋小凯和他妈叽叽咕咕小声说个不停。

为了不影响小凯和他父母短暂的相聚，我笫二天早上让小赵送我上车站回满市，他们一再挽留我再多玩两天，我借口满市还有事要办，就告别了小凯他们一家返回满市。

做生意每天忙碌，时间也就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六月，蓝天上白云飘飞，暖风不时吹佛着匆忙行人们的头发和衣襟，市区和周边的草地也满眼嫩绿，街道两边的紫丁香花盛开，浓浓的香气随风飘散，使人心旷神怡。

未完待续   

2018.5.16于河北 任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