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与蚤子

——不惑斋札记之十五 

张爱玲有句名言：“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这句名言经常为人们所引用，但也经常被粗心的人引错。出错率最高的，当然是“蚤子”这个不招人喜欢的词儿。我每次在一些文章中看到“蚤子”被写成“虱子”，就感到后背隐隐瘙痒起来。

闲看4月9日的《太原晚报》副刊，发现一篇随笔叫《谁把三毛逼成内伤》，文章间接引用张爱玲的“蚤子”名言，也犯了同样的毛病。文中说“她（张爱玲）的人生爬满虱子，但虱子没能扰乱她的坚强。”民间有句俗语：虱子多了不咬人。但一只跳蚤则足以把人咬得坐卧不宁，浑身抓挠不已，有过农村生活经历的人想必深有体会。所以，“蚤子”变成“虱子”，人的感受是大不同的。虱子们如有知，怕也会集体抗议维权。

碰巧的是，我前段时间刚看过夏志清先生编注的书《张爱玲给我的信件》，书中真实地披露了张爱玲后半生的一些生活细节。寄居美国的张爱玲，为了谋生，在美国的几个大城市间漂来漂去，到处租房子居住。她在写给好友夏志清的信中抱怨，为躲避公寓里跳蚤和蚂蚁的侵扰，曾多次搬家，深受其苦。而且，每天忙于写书、译书的张爱玲，体质孱弱，伤风感冒几乎伴随了她一生。晚年的她，更是深居简出，连好友也整年不打一次电话、写一封信，以致在公寓里去世好几天，才被人发现。由此可见，即使爬在生命之袍上的“蚤子”只是一个比喻或象征，说 “虱子（蚤子）没能扰乱她的坚强”，也是一个不可靠的结论。

张爱玲十八岁就在上海写出了她的那句名言，大概从未料到她下半生会在美国遭到这些小昆虫的报应。看来地球上的蚤子是一家，不能轻易招惹的。

                2015年4月9日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