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书生

整整一个月，脚疾终于好了。当初，脚板上插了一根极小的签子，我没能用针给挑出来，结果就烂了拇指大的一片。我只好日日地喷酒精，又去药店买了碘伏、青霉素、胶布和无菌敷贴来日日喷日日敷。若是要开车，就必得套上棉袜和皮鞋，这样才不会有妨碍。

小时候就曾听过一句“头上生疮，脚下流脓”的话，是形容一个人坏透了。结果自己患上了脚疾，便禁不住笑了。仔细想想，多少年来，自己没干过什么坏事吧，何至于此呢？可见那话是拿来讲坏人的，而非所有患上脚疾的人。后来遭到医生的质问，谁给你说用青霉素的，我说药店的人，他们便铁青着脸，十秒钟后才没好气地说，用红霉素就成，我便恍然大悟。

原本估摸着这次回家，要不要去大街对面的中医馆作处理，说不定有什么草药的敷料能把那根小签子给吸出来，总不可能去医院，让医生依照西医外科的方式，打了麻药，然后用手术刀在那里到处找到处挑的吧，难道就不流血不疼的吗？既然已经好了，那我自然就大喜过望，终于松了一口气。

人就是这样，“吃五谷生百病”，谁又能够真的百毒不浸？就像这人，只要活着就会有烦恼。要不然就只好一个人，这样子“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或许烦恼会少些。仔细回想一下我的过去，有太多独自生活的经历与经验了，最长的一次是八年，直到父亲去世后，回来陪母亲。四年匆匆而过，我不但办了好多事，也经历了太多事，好歹如今一切都平淡了下来。

这几天，我对朋友讲，我这人就是一个“痴”，无论是对爱情、友情还是亲情，都是如此。若非别人不来气，或者有负于我，那么这“痴”在那里，自然就会被掐掉，被抹去，老死不相往来都可能。现在的人都活得累，注重别人感受的不多，能不去妨碍和挤压别人利益的人不多，就像顾不及，或者没必要去顾及。我总是淡然一笑，什么都懒得说，就此了了也挺好，为什么非要去被那些不屑的人给激怒呢，犯不着。

早就过了那种气血汹涌的时候，心平气和、宁静致远才是我的追求。甚至为了这样的追求，我放弃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聚会，也与许多内心不洁的人保持疏离，虽然我什么都未必说。我为太多人保守了隐私，但又有几人，不去挑我像脚疾那样的毛病，甚至还可能到处宣扬夸大其词。毕竟人无完人，我也并非无懈可击，但我又极讨厌那种“狗咬狗一嘴毛”的事，不动声色地断交兴许就成了最后的善良。我喜欢活得略有风度一点，也尽可能地保护自己，不去被别人的心魔所伤。孰是孰非，真的就那么重要吗？情不在了，说什么都是白搭。

人活着，原本就是一场修行。活在这个人人都像野兽一般横冲直撞的世间，我终归得花不少心思去避让。就像开车，休去管谁的责任，先避开再说，或者一脚猛然地刹停。不去发生事故才是硬道理，即便是别人的全责，要不然就会横生出一大堆的麻烦事，既破坏心情，又耽误时间，说不定还得搭上钱。以最小的代价去化解可以预见的麻烦事，这原本就是生存必须的一份睿智。无论别人在不在意，但我在乎，甚至这还不断地成长着我的修为。

故而，这驾驶机动车的五年来，我还只出过一次事故，在一个小雨天被一辆小白车给别翻了摩托，好在有惊无险，被扣过一次分，是一时大意闯了红灯，有朋友说我是“模范遵守交通规则”，这话还一点不假，毕竟安全是最重要的事。我所说的“五年”，是指骑上后来被国家明文列入“电动摩托车”的72V的踏板电动车时起。虽然我三年前才买的燃油摩托车，今年才买的小汽车，但这个数却一点都没有算错。

历数细碎的生活，似乎已经尤为了我的一种习惯。但不知有没人发现，我不太喜欢去触及那些阴暗与龌龊，虽然有时被人贯以“消极”。可生命的存在与存活，难道就真的只有阳光大好吗？我更愿意去看到它全方位的真实，全方位的真情实感，隐私与秘密除外，无论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不做犯法的事，这是我的恪守，即便青春年少血气方刚时打过架。事后想来，兴许那也是一个人成长与成熟所需要经历的坎坷，尤其是对于男孩子。

不喜欢去做恶人，甚至我还很憎恨恶人，或者各种各样的恶人。除非是看小说，看影视剧，听别人讲故事，但我也是憎恨的。实在的说，我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这似乎是一种天性，更像是遗传。自然，我不会无知到非要去“拯救世界”，那些传说中的“替天行道”恐怕做不了，那么避开，还是可以选择的。如果看见什么坏事，帮着打个110也不费什么劲。

不少人总觉得我是在写自己，觉得这个人太把自己当成回事了，但懂的人就会知道，虽然我看起来是在写自己，其实是在写众生。人活着就那么些事，有几样不雷同，不相似的呢？所以我讲心魔，难道你就没有，我就没有吗？很多事，不过是程度不同花样各异而已，除非你能够去活出个异类来。

那些真正的高洁，并非你无欲无我，而是在面对诱惑与利益时，是个什么心理反应，采取的又是怎样的一个态度。譬如我就非常欣赏那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甚至举一反三，把它拓展为“君子爱色，亦要取之有道”，或者“君子无论爱什么，都要取之有道”，难道错了吗？故而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显然就是错的，就是恶，你即便捞到了眼前的好处，但损失也是不可估量的。

譬如你内心里的善良、正义与公平，就被活生生地给践踏了，给扭曲了。你的心魔占了上风，得了逞，促成了你的恶，无论别人说不说，它都在那里，日月无摧。你的身上自此落下污点，甚至还很大，或者会越来越大。就像一个人的心里生了病，小病不治就容易熬成大病，甚至会死掉，弄不好还会祸害周围的其他人，拉着别人为你殉葬，就是这个道理。

当然，我无时不在希望着能有更多的人，去善良，去正义，去讲究公平，但希望毕竟只是希望，怎么说、怎么做，到底还得看别人。若这时来讲“修心”，你会觉得奇怪吗？这世间一切的恶与肮脏，其根源就在人内心里的失守与变异。我越来越觉得，虽然这人看起来，谁都披着一副或好看或不太好看的皮囊，内心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会发生一些什么样的化学反应，谁又知道呢？忽然想起《聊斋志异》中的画皮，的确很有哲理，值得去咀嚼。

我的脚疾总算是好了，我也自此脱开了“头上生疮脚下流脓”的嫌疑，你说我高不高兴开不开心？我这一路治愈的，莫非真的只是一处小小的伤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