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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书生
立冬的这日,我哪儿都没去。连着两晚整理稿子到子时,天一亮又醒,显然是疲倦了。我得在家里养下精神,再出去。
原本我在家里呆着不觉得慌,好歹曾经我独居过十年,或者更久。我能够在一片寂静与空旷中把握自己,有次三天都没出过门,更不消说讲话了。只不过如今,已回家陪母亲两年半,去年起在家里单住一层楼,平常也不大下去,除非是吃饭,或跟母亲闲聊几句。
只不过,养了一天精神后,我今早还是出门了。这次去的是远郊的仙海风景区,城市的北面,乘公交车一个多小时就到,约莫24公里。我不舍得就这么浪费掉可怜的假期,虽然已是初冬,天阴沉沉的,有些冷。
我照例从南湖车站出发,乘上58路公交车穿绕主城区,到芙蓉桥换乘99路继续前行。城外的站距离比较远,摇上十几个站也就到了。我曾经去过多次,只不过这回却怪了,公交车只停靠景区大门外的路边,并不进去。我丈二摸不着头脑,待得一辆空荡的观光车从大门里开过来,坐上去稍一打听,便得知近几年景区的建设似乎又上了新的台阶。
不止是以前个体经营的几家自行车租赁摊如今都收归景区统一管理了,而且观光车接送也十足地方便,付上5块钱的车费就直接把你送到湖边的码头上去。那湖,便是仙海湖了。故而人们一般说到仙海,就是指仙海风景区,但湖是主体,也是必到之所。
到了码头,我买好游船的票,候了半个小时,便上船。起初在船边候着的只有我一个,原本以为必然冷清,殊未料到临起锚时,却一下子来了十数人。那么就开吧!反正已经这么多人了。
仙海湖,无论从远处看还是近处看,都有它的缥缈与浩荡。虽然无法与西湖、洱海或滇池比,甚至也没泸沽湖和白水湖大,但它终究自成一体,座落在一片苍翠丛林之中,显然有它的宁静与生息。
据我所知,仙海湖原本是个人工湖。曾经那里要修水坝,便圈下一大块地,迁出了多少个乡村,再蓄上水,便有了仙海湖,况且还有公交车可以直达。随着观光游玩的人们长年累月络绎不绝,附带的产业也都带动了起来。不过最初,以个体户为主。什么副食店啊,烧烤店啊,茶园啊,都在码头旁的湖畔以及上面山顶的广场周围盘据。所以,凭着以往我去过多次的熟悉,差不多就知道它们的大致分布。甚至往哪儿走是环湖公路,再往哪儿走是环湖步行道,差不多都心知肚明。
十年前的一次,一群绵阳作家兴致勃勃地去仙海湖的一号岛上露营,并且是夜晚。我叫朋友开起车匆匆把我送去,电话打了若干,这才在黑灯瞎火中总算与他们在灌木丛里会合。那时,他们已经先期到达,草地上都铺好了,食物也全摆上了,十几个人一大圈四四方方地围坐,到了就是喝酒。我原本刚喝了酒,并且还不少,于是乎谁提的一大塑料壶的玉米酒,大家一圈圈地喝,左一杯右一杯,没几下我就躺到一边打电话去了,偶尔听去几句便都笑翻了天。结果我醉掉了,但他们还要继续,于是就有人送我回去。
那时候大地震还没发生,绵阳作家部落大多时候都是大块地吃肉大碗地喝酒其乐融融也,即便晕头转向大呼小叫也不无率真,谁都要么起哄要么打趣。谁知道大地震一来,再一年北川羌族作家冯翔离世,原本一个热热闹闹的大家庭便由此生起裂痕,直至四分五裂地瓦解。很多人都受了重挫,都需要疗伤,有的甚至很多年都还缓不过劲儿来。
再一年,我的“浪漫骑士文学联盟”网群要开展活动,于是呼朋唤友,召来好几辆车,载上近30人,一路上唱着哼着民谣小调欢快地驰去。活动地点设在湖心岛的茶苑,于是大家就一起涌进游船,欢天喜地乘风破浪地渡湖。到了地头,一个大圈子一扯,就开始步入正题。在我的主持下,文朋诗友们轮番作自我介绍,继而由著名诗人野川开展讲座,并赠送诗集,途中穿插了各种乐器演绎与诗文朗诵,其时场面至今我都还记得。
在码头上了游船,我和那同行的十数人在船舱里分头安坐。刚穿好鲜橙色的救生衣,就有小贩端了托盘进舱里来叫卖,我一看是酥脆可口的椒麻鱼,才20元一小纸碗,且都盛得满满的,我原本就没有吃早饭,加之冷,肚子里自然就需要添些柴火进去,于是就毫不犹豫地要了一碗,虽然没有酒,也放在面前的条桌上津津有味地吃将起来。
吃着吃着,游船就离开了码头,在微波荡漾的湖面破浪前行。于是,我便去到船顶的观景台,扶着栏杆眺望,游船呈“∩”形航线环绕各式岛屿,看来看去,我自然少不了一番感慨。有的岛我去过,有的路我走过,有的滩涂甚至还撒下过我无羁的笑声,以及我脉脉的温情。可那又怎么样呢?有人说时间是把杀猪刀,我却要说是屠夫,只管把那过去的岁月大段大段地切离,直至连藕断丝连的机会都不再有。那么我的惆怅,我的感伤,我的留恋,都在这瑟瑟而来的初寒中,除了冷便是冷,都忘了孤寂。
我是一个孤独的灵魂,从来都是,也一直是,发自骨子里的。我无须与任何人商量,便从码头顺了宽绰的步行道向山顶的广场走去。在蜀地,大山没几座,丘陵倒随处可见,所以我们平常把一个小山包也往往叫做山的。所以,我向湖边一个山丘的顶上走,上去后果然在预想的位置找到了那个圆形的广场。广场上有四五十个青年男女,正在那里列成排嘻嘻哈哈地做游戏,我见他们扯起的红色横幅上,似乎写有“拓展训练”的字样。虽然并没有落单位,但我估计要么是保险公司,要么是房产中介的员工,一般只有他们才会随时随地地鼓舞士气。只不过我一个人都不认识,也没有走近去问,故而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切全在猜想,并且这猜想走过了就忘了,不需要挂在心上。
从右边顺着湖边的山脊走,紧挨着的原本是一大片简朴的茶摊子,一家连着一家,居然也连绵不绝。但如今,我从草地中的小径走过时,只见到一家人,约莫四五口,窝在一处树脚的地上,铺了一块塑料布,坐在上面围在一起冷餐,有说有笑倒也温馨。再过去,便是一群新建的别墅。待走进去转上一圈,便见到某处耸立的高碑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仙海商业城”几个大字。只不过用色较深,与灰黑的墙面衬起来,就像经历了岁月的洗礼,便不那么醒目了。
我惊诧于如今的这变化,老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只不过临湖的一长溜观景台般的茶园子,没坐几处人,虽然旁边也开有一些小店,甚至有个小吃摊,但到底还是冷清了些。我总算没了逛的兴致,自去走到外面的公路上,继续找火锅鱼的店。
我想吃火锅鱼,不止是为了抵御这初冬里咝咝地寒凉。我只想吃火锅鱼,虽然先前才在游船上吃过一碗椒麻鱼,也垫过了一些肚子,但我还是想吃,于是就一路寻将下去。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服务员一听一个人吃,便忍不住笑起来,说33块钱一斤,只不过一条至少4斤以上,你一个人吃得完吗,要不然你跟我进去,选哪条杀哪条?我一听,便摇摇头,再也懒得在那“别墅区”一带打听了。
再往前走,就走到环岛起始处的步行道、骑游道、汽车道分岔的地方了,遇了一处林掩小院,是茶园的摆设,招牌上和小喇叭里都说有茶有小吃甚至还可以吃仙海鱼,我上坡去打量了一下,虽然像模像样地摆放,桌子也有十多张,却空无一人。回到路口,那个守摊的大娘善麽麽地最终说了实话,要吃鱼的话,没有火锅鱼,只有冷锅鱼,但是厨师今天不在,去别处帮人杀羊去了。我一听,便不无失落,就再问了路,沿着旁边的曲梯走道往外面的山下走。我知道那山下的谷地里就是沉抗镇,镇子里卖火锅鱼的农家乐特多,那些年一热闹起来几乎家家爆满,去晚了说不定还得排号。
我顺着石板小道穿越林丛,左拐右绕地下去,约莫十来分钟,便到了镇子的街上。远远地一望坡下,就见到曾经熟悉的弯道处的大字招牌,棚还那么架着,弯弯的长廊似的。我刚一走拢,便有两个男子争相地招揽,我这才发现,原本的一家如今变成了两家。我便就近进去,说一个人吃,这人便忙着说可以的可以的,态度可热情了。刚一坐下来看菜单,一个略胖的老板娘便走了过来,跟我一一地确认了菜品与酒水,继而转身向旁边的两个大妈服务员作了交待,一小会儿锅就端来了,菜也端来了,待得油汤沸腾起来,没几分钟便可以又吃又喝的了,我自然感到受尊重,自然感到舒服,加之这弯廊的厅堂四周又全挂上了落地的透明帘子,冷风也吹不进来,那么我的悠哉游哉便可想而知了。
用过了餐,饮过了酒,手机也玩得连上充电宝了,那么我就会了账出门。虽然花了105元,但我觉得值。既想达成心愿,又想对胃口,还想要便宜,哪去找那么好的事?不过我这人,在这饮食上的花销还是清醒的。曾经去桂林旅行时,一顿晚饭吃喝下来,也花过近200元,所以这不算啥,下午两三点钟都还能吃上喝上就已经不错了。

回到沉抗镇的街面上,我一边顺了马路向坡上的公交站台走,一边犹豫要不要再爬上山去继续游览仙海的丛林,或者坐上观光车环湖去,可腿又这么冷,有些抗不住了,那就还是回城吧!虽然天色尚早,既然来了不玩够似乎总有些亏欠,不过好在我这人,一旦决定了的事,就不再去动摇。
于是乎22路公交车一来,我便刷了手机坐上去,走出景区没多远,我便在车上抱着背包睡着了,过上一会儿再醒来,向飞驰的窗外认真一瞅,还好,离下车还有一阵子。于是我就望着窗外,任那些房屋树木行人车辆一掠而过。我望着这个世界,何其繁华,又何其寒凉。
我并没有在芙蓉桥那里下车,而是多坐了两站,到三桥头上的海棕路,换上56路直奔南湖。这回车过的是南山大桥,就是最早的索桥那里,继而沿着江畔大道,再转到主干道上去,未几便到了家。我立即扭开书房桌下的电烤炉,再泡上一大杯热茶,直至全身上下都暖和了起来,这才舒了一口气。
这年的冬天,方才第二日,居然寒凉便至,并且还不依不饶的。我想不起以前到底经历过多少寒日,只知道冷,十足的冷,浑身上下里里外外的冷,沿着我童年乡村的气息一路奔涌而来,直到有一年,我的工资终于买得起毛皮鞋,买得起保暖内衣,买得起厚实的外套和毛衣毛裤了,这才吁了口气。于是我知道自己长大了,独立了,也不再以往那么惧怕寒冬与雨雪了。或许我自此有了心安,并且愈发地浓厚,以至于今日这般遭遇寒凉,倒实属罕见,跟逃似的!
虽如此,但我却从没勘破过,那人生的,心理的,情感的,精神上的寒凉,那是我永远无处安放的初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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