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B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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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行云流水 |
白衣书生
一场春日里的小雨,淋湿了这一天。无论黎明时发现,还是下午小睡后,这初夜的时分。然而雨,却一路缠绵,不见得歇。
我饮上一小杯酒,便趁了这蓄意的朦胧,翻出许久不用的手提电脑,搬到露台上玻璃天棚下的对椅间,把靠门的藤椅挪了一个方向,正对了小圆茶几,插通了电源,摆好了重泡的鲜茶,再将烟缸移至左边的脚下,这一切便就好了。
网线,并没像当初那个电信公司的小伙子所言,通了。我由于要开网银,便拒绝了那种显然时尚的家庭Wifi,虽是得穿楼,那也还是布线吧!小伙子忙乎完,便说,一般这种服务我们是不收人工费的,我一听话外有音,便问多少钱,他再说一般不收费的,我再问多少钱,然后他就不免矜持地说,你看着给吧,我便用微信预转60元,问他合适不,并拿给他看,他没有看,只是说合适,并道了谢,然后收拢工具拎了就走!再后来,家里老人把电视遥控调乱了,我再打电话,依是他来,依是很简单的问题,三两下就好,他没再提,我也没有再问,人工费的问题。
我只是觉得,谁都不容易。就靠那么一点小工资,谁又活得不尴尬呢!小伙子的尴尬与话外有音,让我想起了曾经,我也在外面打过工,除了第一次是父亲托人帮忙,而后都是我自已骑了自行车满街跑,看了贴招聘启事的门店,只要大体适合,就前去递了资料应聘。工资不高,但有个事干就成。有次一时没找到工作,在家待业52天,被父亲骂得狗血喷头,那也成为我的奇耻大辱。由于我懂得那些不易,便也颇为理解那个小伙子,只不过这支网线却不通,当初也没有试过,看来哪天还得打了电话找他来检修。要不然到了热天,我到露台上来纳个凉,用用电脑,那就不甚方便了。
三月的春,依还寒意未减。况且这雨夜,我没有开任何灯,周遭一片朦胧,暗黑。下午的一场小睡,让我舒坦,思路就格外地清晰,即便饮下一小杯酒,也无妨的。我想起了,曾经寓居沈家坝的那些年,我好几次在初夜里,穿了黑呢大衣,拎了手提电脑,一一地去周遭的茶楼,寻上一个较为安静的卡座,静心写作,有时也到午夜。
精心布置的露台,并没有像当初我想象的样子,人声鼎沸。那张露天的六人休闲茶桌,至今未用,白日里我再次瞧见,上面扑满了积尘。我试想着,待这天再暖上一点,就用浇花的喷头冲洗,再用抹布擦净,那么就好了。有朋友来,自可安然地上坐,然后一席小喁。可我的朋友们,除了去年仲秋装修时,来过两拨,再后来也就是简单地参观,天气太冷,看一眼就走。即便我提前购置的用来冻啤酒的小冰箱,至今也还没能派上用场,干脆就把电源线拔了,待得天暖了再说。
那个送冰箱的妇女,个头比较墩实。我在苏宁易购的网上选购的冰箱,待得送货时打来电话却是一个女人,继而送货入户,并二话不说一个人用绳子套了直接背上楼。见到这一幕,让我目瞪口呆。原来这个世界,这个时代里的女人,还可以这般强势地干活。我平常司空见惯的那些女人们,女子们,女孩们,又有几个不是被宠坏了,或者故弄骄情,沦为附庸。附庸你就 附庸吧,结果还不好好过日子,我见过多少电视里外不堪收拾的乱局。于是,我拒绝,便就一个人。
雨夜的寒,并没因我的拒绝而远去。这湿漉漉的一天,依然在继续。由于早上在下雨,地面一片湿滑,我下班的时候自然就没有顾及停放于楼后的摩托车,淋就淋吧,要是淋坏了那岂不成了屁做的?于是我依然打车,依然叫了那位老司机,准时前来接我下班回家,路上依然一番闲聊,并且不无热闹。
回了家,便好饮酒。我中午饮了一深杯,随后依是在书房呆,到了半下午也就腻了,连续剧也不想看了,便不断地跟百般依赖的电脑斗争,几次跑到露台的藤椅上来小坐,都被寒冷给逼了回去。于是疲惫来袭,便下定决心回房小睡,倒也顺利。
我大概已有三五年,除了午休,白日里是不补觉的。除非熬了夜,或失眠得厉害,加之次日不用上班,才会有此不乏怡然的一举。有时清晨,有时午后,一觉睡到自然醒。有时黄昏时刻醒来,还误以为是早上,立马掀开被子风急火燎地要冲出门去上班,略一清醒便作罢,这自是于慌乱之间瞅了手机上的时间,于是就回到这世界时钟的次序中来,得安然便安然。靠在床头,抽上一支或是三两支烟,然后再懒懒地起床,勉强弄些食物,或饮上一点酒,呆到午夜或是凌晨去睡,都随意。
只不过,那些独居的日子已然远去了。我已于前年的六月,回归了唯有母亲的家庭,去年又带上母亲搬了新的居住地。只不过,我总算实现了,和母亲各住一层楼的格局。一道防盗门内,楼上楼下,吼吼就成。前两日,天气转暖,时有晴空艳阳,母亲也没事就爬了楼上来与我坐了聊会儿天,我自是小心翼翼地护她周全,然后坐到小厅的矮沙发上,一边拨了血橙和她吃。她总是吃不多,一两瓣就成,她怕吃了冷的凉了胃,那就随意好了。
这血橙,是一个熟识的小伙子在网上卖的。说是他家里种的,我觉得小伙子不错,很厚道,便买了100块钱的,就当是尝尝鲜。小伙子很感谢我的支持,顺赠了我些蜜橘,待快递到来,也是三纸箱。只是家里人都不擅吃水果,一两个月了都还没吃完。
我想起了父亲的时代,我方少年。那时父亲工作的农场的楼上,因病猝死了一个年轻干部,虽然寝室紧张,但一时没人敢住,于是就拿来堆水果蔬菜还有煤炭。有次分发水果时,剖开一个有血丝,再剖开一个又有血丝,谁都不敢吃,便扔掉。再后来,才知道那叫血橙,是橙子里的好东西,大伙儿这才欢欢喜喜地分食。那是我最早接触到血橙,至今难忘。后来那间公家的寝室用来堆煤炭时,我也上高中了。虽然平时都住在城里,但周末或是放假了,我还是要回郊外的农场与父母团聚的。没有人住,我便住进去。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住呗,好歹是单间,只不过无论再冷再热,窗户都得虚开一条缝,免得不透气。我也是在一年暑假,住在那间寝室里时,在午休时做过一回白日梦。首次梦见久寻不见的初恋女友,并且她笑着跨门进来了,于是我就醒来,在床上怔了很久。而外面骄阳似火,热气腾腾,并不见人。
初恋女友自是取了她自己的生活,后来见过两回就没有再谋面。我高中毕业后的那个夏天里,父亲托人找了关系让我去看守所当民兵,我住在看守所大门外的水塔脚下的简陋瓦房里,墙上糊的桌上铺的都是旧报纸,一张旧床上挂了一张自已从家里带去的旧蚊帐,一吹风房顶就落灰。一个人寂寥了,还是违背不了内心,就终于壮起胆子给她写了一封三页的信,没几天就收到了回信,说她两个月前终于遇见了现在的男友,我便只好默默地祝她幸福,多少年来即便再想念,也不去无趣地打扰。于是她就成了我心底里,一帧渐自淡然的相片,在时间的长河里,化作了永恒。
在看守所上班的那些日子,我连看了三遍《西游记》,两遍《三国演义》,都津津有味,也打发掉了不少寂寥的时光。到了秋天,我便常在晚饭后去外边小河沟坑坑洼洼的沙滩漫步,一个人唱着幽婉的歌,即便淋着小雨,也许久都不回。兴许我是一个天性伤感的人,我愿用心纵情地歌唱,一个人歌唱,现编现哼,即便再没有人,也没人能够懂得。我就那么过了好些年,即便半年后离开看守所,跳了槽离开。我后来在一家新开的计算机公司遇了一大群刚出校门不久的小青年,我天性的伤感无形间感染了他们,也唤起了他们内心里青春的撕痛,于是我就有了一群知心的朋友,有的也结义为兄弟,有的至今都还在联络,真是令人欣慰啊!
说到雨夜,我便想起了老家的大瓦房。我的幼年,就是在那个农家院子度过的,能陪伴我的保护我的唯有母亲,那是我生命里最为深刻的记忆。所以如今,40年过去,再陪了母亲相依为命我便心安。我尽最大的努力,换得一套复式的电梯房,和母亲楼上楼下安然地生活,大抵也是上天的庇佑。善良的人就应该得善报,才符合传统里善恶有报的至理。所以我会对母亲开玩笑说,我是上天派来报恩的,下辈子还做你的儿子,母亲脸上就乐开了花。
老家的大瓦房早就不见了,就连前些年的一次,我专程过去勘察旧址,借了旧邻居热切地指点,才发现成了麦田一片。就连前几天谈起的旁边一块地远的那眼天然水井,也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我找不见那些记忆里的痕迹,便对故乡有了疏远,有了淡漠,继而只是成为一道谈不上伤感与思念的印记。去了就去了吧,即便曾经非常要好的发小,虽在故乡偶遇后,却也因了时隔多年的陌生而不再联系。我不强求人,很多事都如此。不知不觉,便到如今。
雨还下着,腿依旧了冷。我在这一夜的黑暗里,就凭着一屏的浅亮,回味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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