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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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书生
经过园子的时候,我看见路旁的几树腊梅,枝头悄绽的凝黄。其实它也未必在尖上,尖上大多光秃秃的,要得稍下一点,半尺左右,才是花区。从小枝的腰部开始,便是大朵,越往尖上就越小,故而它们也总是簇拥在那一块,从胡豆大到豌豆大,盛放的花朵与初绽的花蕾,却也不分高矮胖瘦,只管挤在一块,像在极力抵御凛冽的寒风,却也没有心思去计较有上什么差别或是不同。
寒风已然凛冽,从晨间开始,传言已达零下1℃。其实风也不大,只是轻轻地摇动着树枝,枝上脱或未脱的叶,越是叶多就摇晃得动作大些。不过,树枝们也未必随时都要去摇,似乎更是想摇才摇,不想摇就不摇的吧。所以,寒风与凛冽,倒的确值得去探讨,是不是恰如其分。风里的冷,其实是空气里的寒意,就像轻盈搅动的水,或者径直流淌,或者暗流涌动,只觉得风里或者空气里都是冻过的,看不见的冰渣,揉碎以及融化且又极为均匀地,掠面而来,或从发际耳畔并不打招呼地游过,或者穿行,故而也就凛冽了,至少是像模像样的,最初的或者渐自浓郁的凛冽了吧。让人缩起脖子,缩起手脚,在棉麻、毛呢与羽绒的各种制品的包装中,既不像刺猬也不像企鹅,不过倒也体面得紧。即便真的凛冽了,或者越来越凛冽了,也没什么打紧的。放眼望去,其实是低眉虚眼地瞅去,满大街或是满道路的同族类俱是如此,那就不算丢脸的了。
呼号的寒风,那是真正的凛冽,浩荡的凛冽,铺天盖地,飞沙走石,席卷而来,疾速奔走,只听得儿时乡村的大瓦房顶上,以及长大后城市的玻璃窗外,呜呜地呼啸,或是嘶鸣,紧一阵松一阵,高一阵低一阵地,走兽的乱窜,及其飞奔,发怒一般。要是不巧在野外,在街上,脸上就跟刀刮一般。即便使上围巾、口罩和耳套,也得看够不够品质,要是不小心露出个显是廉价却又贴着个昂贵的标签,那就糗大了。
寒风中,终有卖花的人。不一定是姑娘,可能是佝偻的老人,也可能是须发凌乱的青年。无论是沧桑,还是挫折,或者艰辛,或者无奈,都刻在脸上。不消看,不消问,谁心里都明白。于是就有人买花,无论讲价或是不讲价,挑选还是不挑选,都会进行得很顺利,谁也不会真的在这时候,这上面去耽搁。从怀里掏出几张零钞,递过去,取了花,匆匆地走去。臃肿的背影,就像被毛玻璃给抹花了一样,模糊而不清晰,并跟后面的背景或者这世界融化在一起,分不清楚谁是谁。
那些花,其实都是梅。如这个当头,自是凝黄的腊梅了。无论卖花的,买花的,或者匆然而过并不张望的,谁都是一个世界,谁都有自己的故事与心境。满盈或是枯涩,各种心态,各种面色,都不会在这凛冽的寒风中,过多地逗留。那些花,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都没人去过问。买的只管买,卖的只管卖,路过的只管路过,这世界看起来熙熙攘攘来来往往,其实谁也未必就关谁的事。像水流,汇聚或是四散,随意。
似是要下雪了,似是已经见到寒冻的空中,有零星的飞絮落到尘土里,地板上。园子里的,大街上的地板,坚硬而踏实,或者干燥或者潮湿,若是雪花儿一落上去,倾刻就不见了。故而谁也不敢确信,是真的下雪了,还是没下雪。便也难免会有好事者,或者痴人,非要去死死地盯住空气中的黑影儿,看是不是有传说中的或者道听途说的飞絮,不为人知地飘零。
可是,这都不打紧。近些天里,北方,高原,秦岭以外,就连附近的千佛山,也都白雪皑皑大雪纷飞的了。依照时令,北方之北,东北之东,西北之西,不少地方也都大雪封山人畜难行了。时常也有不甘寂寞的网友,随手拍就,发到网上来问,咦,你们那儿下雪了没有,你们那儿几度了一类,于是就有人搭腔,一一地或认真或不认真,或仔细或不仔细地回答。但是也不会发生什么争执,似乎说什么是什么,说了也就说了,知晓也就知晓了,都不需要讨论,或者确证。那种信任,那份随和,差不多可以说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我在挎包里塞了双厚实的黑绒手套,都两三周了。不知是不是从元旦后的小寒开始,浩荡的空气中寒意初起时,就备下了。不敢想儿时,给冻得浑身发抖的悲惨相。好歹都过来了,我也不想去追忆什么见鬼的童年时光,就连好不容易遇见的发小,似乎也并没什么来往的意向。那么我也就不再去说它,即便童年里的其他事。记忆里的斑驳,日渐稀薄,只剩得一地空洞,并且茫然。
我不记得,前几天,是不是大寒日,在街边遇见的那个手里拿着几枝腊梅花向路人兜售的汉子,脚边的担子里是不是都是腊梅。也不知道是从山上折的,还是从林圃里采的,只知道那些一旦脱离母体的花枝,即便再好看,养护得再好,也终是活不过几日的。我在心底里不由自主地叹息,从那汉子及他脚边的担子旁边,行色匆匆且又显是淡漠地离开,像是避开一场不明究里却又不动声色的屠戮。
可怜的花儿,安息。我分明记得,在那买者与卖者之间,手与手之间,交接的小枝上,是几朵另无其他的凝黄。
园子里的腊梅,在真切或者愈发浓郁的寒风的凛冽中摇曳,它们并不知晓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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