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书生

　　差点被一座城市困住，它就是都江堰。这在我的历史中，是绝无仅有的事。

　　依是午后出发，十二点四十去到总台结账。在等楼层服务员检查房间的那当儿，我将行李箱扔在大厅的沙发旁。去门口拍照，待我再进去时总台服务员就面带喜色双手递给我找回的押金100元，出门我就迅速地发了一则“临行荐语”，大抵是讲“适宜闲散旅人歇脚暖睡”一类，别无其他。去左侧20米则是一家炒菜馆，其价位堪比绵阳那般实惠，我便坐下来点了一份青椒回锅肉，一份麻婆豆腐，又要了两瓶哈尔滨冻啤酒，便一边玩手机一边慢吞吞地往肚子里喂。其实，才去时人很多，坐了好几桌，一个二十七八岁脸上略莫长斑的女子实在忙不过来。我所坐的那张靠墙的四座条桌，上面的碗碟都来不及收，她直接伸手往墙边靠里那头一推就腾出半块地来，我也就毫不介意地坐了下来用餐。都是行走江湖，何必拘泥小节，对吧？

　　吃完出门，就去旁边临街的公交站台。快要走拢时，就见站台上一个瘦弱而穿牛仔背带裙的女孩攀过广告板瞅，把我倒是一惊，想自己再帅也不至于这种程度吧！刚一脚踏上站台，她就从另端“啪啪啪”地跑到面前来说话，原来是找我换五块零钱。我虽然嘴上说看够不够，但还是顺利地换给了她，随口说这地主要换零钱还真不容易啊，她就笑。暗黄的丝瓜脸上，绽放着难得而友好的小欢喜所带来的灿烂的笑容。我就问些如何去青城后山的事，她就回报式地快活地跟我讲，可能只有乘201路去客运中心才行，说着说着来了一辆公交车，她就作了拜拜并快活地跳上了车。

　　没几分钟，201路就来了，我就坐上去死肉一堆似的一路到终点站。一下车，环顾一番并未见到有任何我要去的地方的标识，便攀过马路到对面一个停了两辆公交车的站台，恰巧一个颇为文静的姑娘走进站台候车，我便问，美女，去青城后山坐什么车，她便认真地给我指对面那条街就是客运中心。原来那里是个中心岛的一侧，我便又拖着行李箱回到先前的下车处，再一问店家就有人往前一指说在下面，我就又埋头往前走，好在过去个300米远就见到客运中心了。

　　挤进去买票，售票员却说，已经没有去青城后山的票了，一般两点之后就没有了。我就说，那咋办，她说可以去快铁站，于是我就出站找到一辆19路爬了上车，公交车沿着我来的方向迅速地开进，我似乎也感觉到经过了最早的那处好象叫“海蓉药业”的站台附近，但周围的建筑又和记忆中一点都不同。汽车直接往前开，不知转拐没转拐或是转的哪个拐，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就停到了我昨晚出站的快铁站口子上，于是我就顺着路进去找售票厅。找到后却是一把链子锁从里机给锁上了门，按照外墙上贴字的指示，我便回到进站口，经过安检进去买票。刚通过安检，我就被两个负责行李过机的安检员给叫住了，说背包和箱子里都有两个瓶子需要打开看，我就将挎包和行李箱放到她们面前的条桌上依言一一拿出来给她们看，其中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安检员拿起我的“农夫山泉”矿泉水瓶摇了摇见并无异样，又认真地查看了我的小瓶“二锅头”的确没开封，便放心地放行了。我就顺着那些软带圈出的“通道”右去20米便到了站内的售票窗口，结果说要下午五点过才有到青城山的快铁，我一下子就呆住了。一看时间才两点过点，就不甘心，那个售票员便叫我到客运中心乘102路公交车去。

　　我按原路出站，快到马路边时就去旁边的那个邮亭买了一个打火机，其实是为了换零钞，那边公交车都是上车两元，我身上的不够了。在我去了一趟后面的公共卫生间后再次问路时，那个摆摊的女子就让我出去乘104路，走出路口我没找到，便依昨晚的记忆去左前方路口处的站台看，结果就发现站台上的标识上有104路，且终点站正是青城山快铁站，于是就大喜过望地爬了上去，因为据我先前的打听，从那里去青城后山的车很多。汽车似乎又经过了那个“海蓉药业”的街口，然后一右拐就到了郊外。

　　再也看不见什么街道，六车道的公咱中间建有五米宽的绿化带，两边都是算得上密集的树林，显然都是人工培植的，大抵是响应了一个什么造林工程吧，但很奇怪的是，偶尔会见到小溜的油菜地，在公路边呈条形，两三分至七八分不等，几乎都已枯黄，有的业已被割倒，看来已是油菜籽成熟的季节。汽车就这样一直走，大约走了不下十分里，车上年龄不等的妇女们，随便要在哪儿下司机都给停车。我真有些闹不懂，是那个年近不惑的短发而略胖的男司机脾气特别好呢，还是当地有这么个风俗或者是成文不成文的规矩，反正他不愠不火的，连一丝不快的神色都没有，更不要说抱怨了。结果一路上，那些各式各样的妇女连同一个银发盘梳提鸟笼的老头都下了个干净，待到终点站时几乎就只剩了我这一个乘客。

　　终点站就在快铁站外面，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个停车坪，除了按序进入或开走的公交车外，还有高声揽客的长途汽车，和去青城后山的专线中巴。我依照先前公交司机的指点，便直奔广场最里面的一辆中巴车，近前一看路线牌上果然写了去青城后山，于是就大喜过望地将行李背包丢上去，然后坐在车外的路阶上默默地抽烟。约莫二十分钟过去了，车上仍不见一人，也不见司机前来，我便奇了怪，待坐上座位职责着车窗一望，附近的一车同样的中巴上已经坐满了人，会不会现在走的是那辆？我怀着这样的顾虑便拖了行李快步走过去，结果一问正是，我便立即被招呼上车坐下，同时也有车上的工作人员告诉车上的售票员我还没有住宿，到时候给带一下。车上的便答应着，并卖了我一张据说是专线往返的票25元，一个星期返程都有交效。一群青春即逝的女人，精干而头头是道，真厉害！

　　没几分钟，人就满了，中巴就启动出发。朝着群山脚下，一路进发。约莫有个十分钟，就进入了密林掩映区，汽车便在这样的葱笼中左冲右突钻来钻去，一会儿便见到一处竖书“青城山”的蓝底匾额的非正式楼牌的入口。汽车却一拐便朝左侧的依是密林中的山间公路飞奔而去，放是道路蜿蜒曲折，车便扭来扭去，就连我凑去驾驶台旁的引擎盖位置对着车外的前方拍照，都被颠倒在车门后的凹档里，随后不无艰难地攀爬回座位，显是狼狈，也没人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汽车在山道上爬啊爬，大抵又是十来分钟便到了一处同样山门的标有“青城后山”的入口，再进去不远就到了终点站。这时售票员和司机就全车的乘客全部都下车，然后把我和其他需要住宿的游客就移交给了闻讯而来的两位小车司机，和我同上一辆面包车的是一对学生模样的男女。

　　司机让我将行李箱放去车尾，我坐前排副驾驶座，然后将挎包藏到脚边空档处，又叫那两个坐到车厢里的最后一排，说到时候喊你们趴下就趴下，别伸头，被看见了就得买门票，20元一位，那两个就嗯嗯嗯地答应。继续上山不到十分钟就到了一处收门票的卡子上，一个工作人员就走上前来，司机略一刹车就笑着对那人说，一个人，不是游客，便被放行了。过了卡子，两个学生得到敕免，这才爬将起来不无新奇地有说有笑，然而车还一直在往山上开，待得经过一处热闹的古镇后过了一个垭口约莫两公里的坡道民居集中点时，终于停在了一个巷子里。

　　下车一看，周围全是清一色的仿古小楼，或青瓦灰墙或飞檐红柱，里三层外三层密密匝匝。司机招呼着我们下车，并带到车旁的那家“凤豪山庄”里坐下，然后从多到少地领了一拨拨去楼上看房。我是一个人，自是最后一个去。最终总算是订下了二楼的一个单间，好在二楼有个“U”形露台，顶上有透明档板遮雨，脚下镶有一块不小的承重玻璃做地板，光线特别通透，还可瞅见下面一楼的餐厅。这样的即像天井又像露台的大约四十多个平米的平台上，中间的玻璃地板上摆了一个条形大木几，两两隔几相望地配了四个藤椅，椅上有坐垫和靠枕，倒也不乏一处好所在。

　　记得在楼下坐在藤椅里等着看房时，那对少男少女和我有几句小聊。我便说，你们是高中生吧？那个男生青涩的面容上神色未变，说他大学毕业了，我便很奇怪，但也不再追问。后来店家过来问开单间还是标间，开几间房时，那个男生就毫不迟疑地说开两个单间，随后就跟着上去看房了，待我订下房间时才发现他俩订的和我毗邻的靠外的一个房间，大抵是受费用所限吧，也或许是其他一时不便明说的暗合，反正我也不问，也没人提。后来那个男生过来跟我说，他们要步行去刚才那个古镇转转，问我去不去，我由于刚安顿下来就没同去。约莫两个小时左右，他们就回了来，说古镇真小，没两下就逛完了。继而又问我明天啥时去爬山，我说可以早上一起去，他就笑着答应了。再后来，我不断地一楼找店员要开水、烟灰缸、纸巾、小凳、洗漱用品等，然后就坐在二楼平台的藤椅里抽烟，都没见他俩出房间来。在黄昏前我叫人来修门锁时，那男生才偶然在门外遇见似地问了一声，到我天黑时下去吃了晚饭都再没见到人。或许他俩都累了，或许要聊点亲近的话题，房间倒是一个密不可宣的好所在。

　　是夜，气温明显下降。我也下楼去旁边的小超市买了香烟后，躲进房间安享一个人的角落。这一日的突围而来，怎么回想都觉得甚为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