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书生

　　对时光的感慨，莫过于眨眼便又是一年。不免转身环顾，身边的朋友，曾经的恋人，抑或那些早被风吹散了的往事与诺言，都成了什么样子。

　　又是一年腊月间，我没有再写下“踩在一年的末梢”的句子，也没有什么算得上激昂的语言，来诉说一路走过的那些遗撼与不甘。我也不再如哲人般地自语，“从何处来，到何处去”，从而陷入无休止的谜团。或许，我更是心如芷水，波澜不惊。

　　当然，我会想起不知多少年前的那些年关，那些高兴的热闹的发生在腊月间的故事。几个年龄相仿的小青年，嘴上长着嫩毛却每天都要拿父亲的刮胡刀来像模像样地刮胡子，穿不合身的西装却偏要敞开胸怀故作潇洒状，一路旁若无人地兴高采烈地笑谈，你推我攘，嬉戏调侃。打麻将，喝酒，或者去吃火锅，甚至还可以在街上拦上一辆人力三轮车，拖张麻将桌到几条街外的另一人家里去通宵鏖战。饿了就泡方便面，剥花生，啃苹果。到了半夜就满地找未抽尽的烟屁股，重新点燃提神。天一亮就跑去街上到处买烟，准准地一人别一满包，顺手给输家也丢上一包以示慷慨。

　　那些日子不再有了。那些成长里的故事。即便是那些洞穿时空的朋友，如今见了，谁也不愁烟抽，谁也不愁酒喝，但几乎都早已不打麻将，更不消说如醉如痴了。谈论的，大多都是些与工作，与生活，乃至社会与时事相关的话题，一副真知卓见的样子。或者，也会谈论一些过去，有时喝高一点话就多，弄不好把谁的相亲对象吓跑也说不定。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会成为下次谋面时新的话题，闹酒时的理直气壮。

　　其实，闹归闹，酒也一般不会喝得过多。说得最多的理由，一是身体健康，二是“前几天喝多了”，三是不想再喝醉。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成熟，但大家都觉得好那一定就是好了。就像我这么个多少年来不知醉过多少回的人，如今也经常把“一天喝个一二两养生酒”的话挂在嘴边。于是，就笑。顺带看看彼此的笑，与曾经有着多少差别。或者也会谈些是否可以互相帮忙，或是寻求帮助的事，话匣子一打开就又是一大堆苦衷，继而是理解，甚至不需要解释。这就是我常说的“生活中的朋友”，肝胆的就称“兄弟”，是放在心里的那种。

　　父母那里，总是要看看的，有时也与一群或相熟或不太相熟的亲戚吃饭。过年，团年，便是每个腊月里说得最多的事。然后就在哪一天，约定的那些人，找一处餐馆团团坐了，喝上少许的酒吃上一顿饭就算过了。除夕之夜，再也没人要去傻傻地守岁，或是挤在电视机前等着看CCTV的春晚，不到半夜就早早上床睡了。顶多侧耳听下窗外或是城市的上空，那些城市统一燃放的礼炮或是烟花，脸上溢出一抹笑，就算了事。

　　父母对腊肉香肠总是那么情有独钟，即使自己不做也会去旁边的市场里买上一大堆回来挂上，似乎回回都没有忘记过子女，甚或更下一代。往往一谈起这些，他们就眉飞色舞光采照人。但这固守传统的一代，怎么会懂得年轻人们到底想要什么想怎么生活呢。而“血浓于水”，便是将这不同时代里的人紧紧扭结在一起最强有力的绳索，继而是反哺。

　　还记得有一年的除夕前，为了筹备过年休市期间的吃喝，我去市场与超市大包小包地买了一大堆菜品与副食，以及水果与烟酒，殊未料到不出三天市场就开了，而且非常地热闹。让我那堆购物，直吃了两三个月，放坏了的还只得扔掉。那时候，心里一个劲地说着，作孽啊作孽啊。要知道，我是反对浪费的，尤其是吃食。这是从小接受的教育，与对甘苦的体验。

　　再过几天，就是春节了。或许，我仍会去买上一些过年货，不过汲取以前的教训，够三天的就成了。或许，我也会为了到底买什么，买多少斤，配什么辅菜与佐料而不无思量，但这都不会太影响我雷厉风行一面的作风。没有准备，准备不足，为难的只会是自己。

　　又是一年腊月间，我对时光的感慨，终不会如曾经般感伤。世间多少人，多少事，多少个年头，无论繁华与沧桑，热闹与冷清，又何尝不是弹指一挥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