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书生

　　到“三人行”茶语，是国庆节次日的下午。天阴沉沉的，如同我连日来的酒意。在家里耗了大半天，并无新意。我想，该出门了，出去汲取一下市井的人气，不然这一整天，就都是别无二话的一“家”了事。

　　于是，我出得门来。挎起背包，提上电脑，走去富乐中学街对面的公交车站乘32路。这趟车，经涪江三桥、东街、警钟街、建国门、临园路，好象终点站是园艺山，但我只须到富乐路。我所要去的地方，便在富乐路站台旁边的三楼。一程，按自己的需要截取。长长短短，屏心静气，就可到达。

　　这家茶语，前一阵子来过两三次。故而朋友建议一个人时可去这里，我便欣然应允。明净的茶厅，一长溜的卡座，咖啡色的长条沙发与半人多高的木漆隔栏轮番交替。以前来，都不嘈杂，三五个朋友，或在旁边同样一长溜铺开的茶池里，围上一张小方桌品茗谈天，甚或叫上一副扑克牌来斗地主，都不乏一种休闲的惬意。

　　进得门来，我不禁皱了下眉头。充分感受到节日的人潮无处不在。好在服务员终于替我寻了一处有电源插座的沙发，而且较为清静，但旁边靠里的墙上，电视正无休止地吵闹。我一看，它的面前，一个不太年轻的小伙子，坐在那儿独自看戏。或许他并没有想到，这屏幕里外，不都是一场不见头尾的戏么？

　　虽说人生如戏，但我此时却只是一个劲毫无来由地想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的古训。我在红尘俗世中游走，亲历，浮沉，以各种理由无端地消耗着流水一般的时光。活到老，学到老，看到老。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人生吧。

　　我终究难以摆脱一种迷茫，如同不知道到底该怎样才算珍惜了时光。曾经那些义无反顾纵情挥霍掉的青春，不都十年如一日地车轮一般一圈圈地过去么？然而，曾经少年的诸多疑惑与不解，并没有多少被擦亮，从而显现出想象中光芒四射一目了然的样子。

　　不知何时，茶厅的天花板上的小灯，一支支愈发明亮起来，映出一团团的光晕。我这才发现窗外的天空已然黄昏，或许就要落尽了，然而楼下大街上的车水马龙还在继续。我不知道它们到底在忙些什么，大过节的也不知道停下来歇上一口气。呜呜地过来，唿唿地过去。红色的车灯，如同荧火虫般飞来飞去。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荧火虫，也从没见过这样的飞法。在童年的田野的夜晚，我是可以举起两只手掌，在田埂上或是田坎下来来回回地追，即便脚下被土块泥垅拌上一跤，爬起来又追，脸上心头都乐滋滋的。然而，几十年后的城市的“田间地头”，却再无那般恬适的光景。

　　日子好过起来，人却变得没有了胃口，好不容易吃上一顿饭也跟完成任务似的。所以我在家里，就总是备下成箱的早餐奶和方便面。空空如也的冰箱，似乎长年累月差不多就只干一件事，冻啤酒。想起了，就一把拉开门，撬开一瓶，用玻杯倒了喝，过不多久就再打电话让批发店送两件来。

　　内心总有一种厌倦，让人无形之中走入孤单。甚至不只一次地深感，相聚总是遐迩，孤单才是永恒。就如同眼前这个长假，朋友们早就东一串西一串地邀约了，拼车去很是遥远的地方玩。约我，我摇摇头，要值班。于是，我落单了，便不得不把类同“背起电脑上茶楼”一类的事列为重要的日程。

　　我不清楚这样的日子多久才是个头，也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坏。但日子不就这样过下去的么？总不可能成天都把自己关在家里，终有一日炼成一头人人避而远之的怪兽。至少我还没有强大到，把寂寞当作酒来喝了取乐的地步。

　　忽然想起一个词——喜悦。这根本就是一道久违了的风景。我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它了。或许遇见，也只是一闪即逝。我想去寻找，可它却总是跟我捉迷藏。于是，淡漠与遗忘便渐自爬上心头，就连到了中秋也未必会想起仰望天空不知有没有的圆月。我不得不开始思索，或是继续思索，那些人生的迷茫的烟雾，到底是些什么东西。我要怎样才能破除它，破除掉它之后又会是什么。

　　这天，“三人行”，我与谁讨教？莫非又是一道解之不开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