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逝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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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休闲 |
分类: 行云流水 |
无意间翻看旧时的照片,一股莫名的清凉无主地漫散,牵扯起人情不自禁地伤感。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一桢桢生动而绚艳的画面,或欢悦或忧伤,默默地祭奠着那些看似久远却不曾流逝的时光。
每张照片,人物、景致、色调都有所不同。就像那滚过一轮又一轮四季的人生,波折起伏的轨迹上时而迸绽而出的火花。或意外或惊喜地,浮现起昔日不再复活的偶遇、相逢与聚会。我甚至能够想见,当时的那些欢叫、轻快与昵喃。不由得,心被扯疼了,以致于让我在这个娱乐至死的年代,沉默不语徒自伤悲。
遇见的人,不再遇见。曾经的爱恋,如同死灰。或许,唯有一个“痛”字,定格了所有的欢悦。那些洋洋得意,春风拂面,甚至忘乎所以不醉无归,都被锋利的日子,一刀切断。来不及疼,以为没事,尚可谈笑风生。待得疼至,却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那些几年甚或几十年前的容颜,爽朗或是银铃般的笑声,响亮或是轻脆的呼唤,清晰如昨,永不褪色。温情的眼神,依然脉脉抛掷而来,洞穿了日后所有苦心堆砌而起的墙垛。原来,所有抵御,百般挣扎,以及随之所结的厚茧,却都是徒劳。似乎你,就只是可供她随心所欲一箭穿心的耙。
我不只一次歌颂从前,并以此不动声色地自嘲。谁都在说,振作起来吧,未来的美景还多着哩!可我却怎么都不像与之同处一个空间,尽管咫尺,却十足陌生。我所得见的,只是一张遥远的脸,和几句干涩的冰渣。它怎么也进不到,我恬淡如初的世界。在那里,风和日丽,草木菁萋,不见他人。故而我的所有歌颂,都是满怀自由,纵情挥洒。却从不曾觉察,这是水晶球中的一出毫无结果可言的独角戏。来了,去了,都只是勿须深究的一时交错,而不用说明。
我几乎就要铁下心来,向生活投降。我几乎就要接受,那些不无善意的劝告,脱胎换骨,回头上岸。可,一些看不见的丝丝缕缕,却迅疾爬将出来,雨后春笋般疯长,藤蔓一般缠缚住我的手脚,不得动弹。
原本以为,一切都已过去,一切都可轻易地愈合结痂云淡风清,可回回醉意朦胧之际,却终是寻出或新崭或破旧的小本,发短信打电话,迎来的却仍是电话那端死一般地沉寂,如同隔世。牵绊,还是解脱,矛盾冲撞,无尽纠扯,最终只是不了了之,成就了一份永无来期的凄凉。
原本以为,既然改变不了世界,那就改变自己。从一种阴晦中抬起头来,面朝阳光,喜沐清新,那么就洗心革面迎来新生了。但这世界似乎并不是这么,向左转不对,改成向右转就行得通,就一定晴空万里生机昂然了。
于是,我想到了沉淀,想到了以一种更为轻松惬意的方式游离,游离于尘世之苦与超脱之乐中间。像一尾鱼般,只要不脱离水,只要还有生命,那么就在水藻与礁石,明透与混沌,寂静与喧闹,光明与黑暗之中,缓缓向前游动吧,兴许还可做出一副悠然自得陶然而乐的模样。
我无法排解,一种未可知的惘然。过去的,现在的,将来的。如同身处沧茫大海,没有方向,没有动力,没有目标,没有归宿。任一股股激荡的浪涛与潜流,冲来卷去,抛掷缠挤。没有死去,每次醒来都似乎应该有所感叹,应该对自然之神充满崇敬。然而,我却没有。唯有那苍白如纸的麻漠,西去东来,如影相随。
那么,我总得找点事做,表示还活着。就像那尾谈不上美丽与丑陋的鱼,在说不清楚该欢笑还是哭泣的不知道过去与将来的水体中的游离。只要没有鲨鱼,没有海豹,没有生物链上我的天敌的临近,那么就大可以无事可做,即便混混耗耗,也算安然度日。难道不是么,苦累有什么好,鲤鱼跳了龙门又如何?我不止一次禁不住哂笑,笑他人的,同类的,甚或是异族的愚痴。在那些时候,我自觉是一位仙风道骨的智者,不止是闲然旁观的乐趣。
我想到了吟诗,想到了唱歌。我已不再觉得深挖内心的苦痛会有什么成就,会有什么价值,或是意思。我更应该将那些无论是思想的,精神的,还是心理的悸动遮掩起来,展现出春日暖阳一马平川的晴朗,甚至还可以达到无比灿烂与绚丽多彩。我完全有理由这么做,包裹住所有的伤口,所有的悲凉,所有的不开心不如意,粉饰太平。我其实可以这么做,即便是满脸堆笑左右缝源,对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像个傻子。我更应该学会去钻营舞弊,捞一些实惠,搞一些好处,活得有滋有味人模狗样。像很多人那么,身穿华丽的皮袄,怎么也挤不出一个“小”来。
我要拿起歌颂并以此为能事,对所有能够带给我好处的人。我甚至可以在短时间之内训练出一条如簧的巧舌,对着所有假想的阳光及其光辉,雄伟及其宏大,高声赞美,嘶声歌颂。我不再以为这世界会有羞耻,会有堕落,会有灭亡。存在就是合理的,人毕竟是动物中的一支,我就这么想着。抛开所有的禁讳,所有的约束与管制,所有的道德与正义,放手开干,无所忌惮。我要做那逮得着野兔,甚至能逮很多野兔的狸,而勿须顾忌自身皮毛的颜色、品种与血统,是否高贵与低劣,是否柔滑与粗糙,是否芳香扑鼻与邋遢不堪。无论怎么样,我都是可以歌颂的。要知道,英雄从来都是只论成败而不问出处。
我因为有了敌人,也就有了朋友。因为有了更多更大的敌人,也就有了更多更大的朋友。我就这样不断强大与强大起来,甚至有时把自己都会吓一跳。这是我么,这还是我么?这有什么重要的。我要吹响歌颂的号角,向所有能带给我好处与实惠的人,能带给我更多更大好处与实惠的人,高声恭奉大唱赞歌。我不怕他们的对头与敌人,将我恨得流油,骂我是小丑。当小丑不懈拼搏成为大丑、巨丑,那还会是“丑”么?只怕讨好卖乖曲意奉承者,门都得挤破了吧。
到那时,我完全可以把那些旧时的照片,亮崭崭地装裱起来,甚至镀金高挂。我每讲一个照片中的故事,无论悲喜,无论得失,无论雅俗,都可以引来满堂的喝彩,如潮的掌声,不绝的赞叹。遇见的人又会相逢,爱过的人还会复燃。所有照片里外的人,都其乐陶陶不胜荣光。无论欢悦还是忧伤,都是一桢桢生动而绚艳的画面。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陡放异彩,金碧辉煌。让我这多年之后无意间的翻看,怎么都是一种居高临下功成名就之状。
或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来故作诗意,怡然缅怀那些看似久远却不曾流逝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