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书生

　　我的失忆，是片段式的。即便春天，也不例外。一般都是在酒后，况且也有两三年了。

　　喝酒是一种兴致，也是一种娱玩，但我并没打算要去发展成为嗜好。可以说，我更乐意于那份慢条细理地品饮，不温不火，缓滑入喉，而且二两白酒下肚便略有醉意，自此歇杯。不过，这终是独自一人时才做的事。要是和朋友一起，无论人多人少，只要话语投机，温暖洋溢，我便精神抖擞，时呈义薄云天之状。故而，那些时候我总是快乐的，而且这快乐也像一场传染病。其乐融融，妙语连连。那么，喝高一些就在所难免。但次日清早一醒来，我就会发现记忆掉链子了。总有一些情节成了空白，或者自哪一刻起后面的那段就没了。于是，要么通过电话，或是再次小聚，朋友们便会三三两两地帮我复原。自然，这又会成为酒桌上一个新的话题。不过，总是笑逐颜开居多。

　　和M要算是一场阔别后的重逢，自是让人满怀欢喜。于是，坐在春暖花开的傍晚，江畔，柳荫，篷帐，杯碟酒菜，清言爽语，不觉间回想起诸多往昔，莫免感慨万千。这世间，时间到底能够改变些什么，唯有心底的那抹浅淡的情愫，伴随着人生漫漫，生根发芽花红柳绿直至沉淀。内心的烙，便是暗地里经久不息地发酵，灼烧岁月后所留下的那道欲罢还休的陈迹。

　　事先，我没有告诉朋友与M的重逢。以至于他们问，为什么要去那里。我便不动声色地说，那一带环境幽美，也很久没有去过了，我们总不能老在一个地方喝酒吧！于是，大家便没有异议，只管去。直到我让服务员多摆一副碗筷，他们就狐疑起来。我便笑笑说，等会儿看旁边经过的谁，拉过来一起喝酒也不意外。直至M阳光满面地到来，跟他们打招呼，结果彼此都不识得。于是，我就作了介绍，大家便禁不住“哦”了起来。继而有人说，几年前陪她打过麻将。M虽然记不得打麻将的旧事，但也回想起了人。那时候陪M玩，她想打麻将我就给她约人，差不多把能叫动的朋友都派上了，听说打一块钱大家便都乐了。

　　这家江畔的酒馆，M在那里做一种羌寨鲜啤的促销员。那种酒，暗红，冰凉，度数略高。我对她说，给我们来两扎吧，然后再喝“天然100”雪花啤酒，总不可能让我们每次都不喝你促销的产品。她便笑了，于是欢快地转身去店里打酒。这天的生意很好，店外坝子里座座紧挨的方帐都坐满了人，M一是忙着去给客人们盛酒，二是还得照顾其他朋友，忙了好大一阵才腾开身来到我们这边坐下说话，认真喝酒。她原先不让我喝羌啤，是觉得比平常的啤酒要贵些，40元一扎，所以就帮我节省。现在见有朋友来，便应允了。

　　她也很关心我成家的事。但我说，认识过一些女子，也有过一些联系，不过毕竟肤浅，后来索性就不再往来。于是她就大呼小叫地让朋友们督促我，让我不无尴尬。好在与她多年故交，同桌的朋友又是铁哥们儿，大家即便瞎胡闹下也不会影响兴致。更何况，我历来比较欣赏能陪我一起畅饮的女子，感到一份难得的诚挚与亲切，有时甚像亲人。

　　M一直叫我做“表叔”。那是因为以前她上中学那阵子，跟班上的女生发生了推攘，虽然老师做了调合，但对方的家长坚持要上派出所解决。于是她就很害怕，给我有一通没一通地打电话，急得要命。半小时后，我安排妥当客人，便飞一般地打了的过去。她说我是她亲戚，是专程来接她的，门卫这才放她出来。于是，便随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去到学校附近的一个巷子，好不容易叩开她同学家的门，以她“母亲家的堂兄弟”的身份，坐在客厅里与对方谈判。好在我谈判功夫不错，并当场像模像样的训了她一回，她也老老实实地认了错，并和同学当场握手言和。对方家长虽然谢绝了我的热情宴请，但也自此谅解不究。从那以后，她就称我为“表叔”，直至如今。

　　我说，你是不是该改下口了。你叫他们做哥，却叫我为叔，他们下来是要跟我闹情绪拚酒的。再说了，我们是朋友，又并非真的亲戚。她被逼无奈，便朝我响亮地喊了一声“刚哥”，蓦然耳闻陌生之极，差点把我给笑趴下。再后来，大家又继续胡吹乱侃了一回。见夜色渐深，便准备离去。M说她也要下班了，于是大家就说等她一起走。

　　次日清早天刚亮，我就醒了。打开电脑一看，见QQ说说上写了些心情不好的话，于是就很纳闷。为什么会这样，昨晚是不是一起走的，有没有因为什么事而发生争执。但一切都因为我的骤然失忆，不得而知。

　　酒后失忆，两年前的一次甚是悬乎。那次和朋友喝酒之后，我一醒来，便发现正站在城市边缘的一座跨江大桥的引桥上，手握桥边的人行护栏，抬头一片绿树。再一摸身上，钱夹还在，但手机没了。显然已是午夜，街上哪见行人。我不免慌了神，便匆匆招住一辆飞驰的士回了家。因为我找不到任何理由，要去那个地方。朋友们知道后，也甚觉诡异，于是再逢酒后，就会受到他们特别地关照。

　　我的这个春天，在与M重逢之前，甚是苦闷。终于与一个结交三年且阴晴不定的女子，断绝了联系。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幸许彼此擦肩，只不过是一支不经意的插曲。但愿我的那些失忆，更能有所选择，抹除不快，留驻欢悦。让这世间所有的美丽，都去伪存真，繁花似锦，宛如靓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