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书生

　　除夕了，不知不觉就到了。它总是让我想起，那些孩子们跑来跑去，燃放大挂大挂红鞭炮，家家户户热热闹闹吃年夜饭的情景。然而，绵源的城市生活，却让它们悄然淡去，逐渐成为历史。

　　还记得，乡村生活很苦，年幼的我多么渴望能够跻身城市呐！那些高楼大厦，那些珠光宝气，那些体体面面，无时不在深深地吸引着我，牵着我的梦。然而，二十多年过去了，我曾怀着惊喜与陶醉而走进的城市生活，却最终让我认识到，匆匆，陌生，人人都把自己关进那些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中的一小格，竭尽所能地扮出一副意气风发洋洋洒洒的样子。

　　少有人去关注人心，关注那些人心中的善良与美丽。似乎世界的一切都是可见的，都是对可见的什物的评判。不可见的，或是需要用心去过滤的东西，经常受到忽视。人，更多的自视，往往都只在防盗门里转身上厕所的一瞬间，或是某个半夜噩梦醒来的那一瞥。似乎，世界只是属于强者，强者才有话语的权利。“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丛林法则天天都在上演，没有人说破它，没有人揭穿它，甚至几乎没有人愿意去对它表示疑惑。于是，我的苦闷与不解，基本上都只是属于自己，无人可言，也无从谈起。

　　我就是怀着这样的一些心思，迎来除夕的。矛盾，纠结，肆意流淌，无穷无尽。我不得不以一种尽可能的沉默，来面对这一切，一切的变化与不安。像个迷路的人，像个半梦半醒的人，像个车水马龙的城市生活里的局外人。我经常感到，门外世界的空旷与萧瑟，因为一旦走出去我就不知道该走向哪里，除了与真诚而令人温暖的朋友相会、喝酒、侃大山之外，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些什么，有什么意义或是意思。于是，我的孤独，潜移默化，与日俱增。

　　我是一个局外人，这座无比庞大的城市里，没有多少东西是与我有关联的。故而，一切的强肉弱食，一切的争名夺利，都与己无关。充其量，只是一个看客，漠然的看客。故事刚起头，就能想到尾，没有多少值得咀嚼的趣味。但我又不能说，怕有损别人可能昂扬的兴致。故而，闲漫之际，去街上走一遭，大多没有收获，没有触动，没有温暖，更不消说传说中的惊喜了。

　　朋友，亲人，心仪者，便是我这城市生活中诸多的点，用心念丝丝缕缕地牵挂。他们便是我于工作以外的一切，我一切的世界，一切的生机，一切的可能幻现而出的快乐的基点。但我又不能和他们，他们中的一部分，他们中的一两分子，随时守在一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故而，我守着一尊看不见的神庙，这神庙里只有我。我无时不刻陪伴着自己，形影不离，不舍不弃。

　　不知不觉，年到了，又是除夕。我要在这一天里，和很多人一样，和很多小格子一样，迎接新年。可我又没有大智慧，不知道除了放鞭炮，除了发短信打电话，除了吃饭喝酒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即便做些什么，别人又会不会有些许平常之外的欣悦。踌躇，彷徨，无孔不入，无声无息。新年如同新人，也会变旧人。有来就有去，有始就有终。于是，我在除夕里，心平气和，不惊不喜。

　　我迎它，它要来；我不迎它，它还是要来。那么，我再如何欢迎，怎么看都只是一种应景，一种装出高兴喜气洋洋的样子，尽管我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可高兴的。这不是事实的真像，生活的真像，世界的真像。该来的都会来，该去的都会去。或许，这才是一切的本来，一切变化与建树最为根本的说明。

　　我不知道何时开始怀念乡村的。怀念那些写满真实，写满质朴，写满天蓝水绿的世界。或许未来，我终将去到某个乡村，某个农场的一隅，守着内心深处的那个梦，完美地谢幕。如同这一年，这一天，这一刻的终结。以一种尽可能美的姿势，尽可能暖的笑容，尽可能洒脱的风度，为这漫漫人生里所有的风起云涌花开花落，定格。

　　我存在，存在过。如同眼前的这场除夕，都将走进历史。那是世界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