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月亮的楼顶）

（图/原创  文字原创/白衣书生）

　　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到了，好不容易待得天黑。我问母亲，楼顶现在还可以上去吗？母亲回答说，可以啊，这两天我才上去过。于是，我就沿着十多年前的记忆，从三楼噌噌噌地一路爬将上去。楼顶，超出我想象的平滑光洁，简单明了的几件朴素的花盆、木架，在四围楼群闪烁的霓虹映衬下，一片平寂。苍茫的天空，灰蒙蒙地黑，找不到半丝月亮的痕迹。

　　很多年都不曾想过看月亮的我，是在她的提醒下跑去楼顶的。天还没有黑时，我正在客厅里一边喝酒一边和父母亲看电视，她就发来手机短信说：“今天天空很清澈，月亮很干净，正好在餐厅对面的那面窗子上，心情变好了，和家人喝茶呐。”我能感受到，她那几年后终于能和亲人共度中秋圆月夜的快活。然而，在我这边从不曾想起要去张望的天空，却没有月亮。于是，她就说：“别难受好么？这个中秋，分我的快乐给你哦！”

　　原来，她那来自气温已经零下，要提前一小时天亮，提前一小时天黑的北方的快乐，远在千里之外的我，也可以同享。虽然过一阵子，她就又要离开家乡，乘班机去到那个常年雨水淅沥的异域，不无孤独地深造。就连前几天，她都还在一个人翻出家里的相册、小本子等物什，默默地一一道别。这是一个多么可爱而又心怀悲悯的女孩呀！让我从没觉得地域与时空会是什么距离。

　　今天一大早，我对她说：“我一会儿要去看提拉米苏，她昨天在网上叫我给送月饼过去，他们姐弟俩都是我的弟子。”继而又告诉她，正上大学的提拉米苏，在遭遇一场大病后至今都还在家里调养，行动不便的事。结果才八点半钟，我还躺在床上，就收到她的短信：“知道么，刚才硕鼠吃掉四只半螃蟹，顿觉生活的美好啊！你什么时候去探望二师姐？”我回答说，一会儿就去哦。

　　十点钟时，我准时出发，去成都人民商场外的站台，乘上3路公交车向火车客站驶去。一路上，朋友们的中秋祝福接踵而至，手机铃声哔哔啵啵地响个不停，让我心里的温暖四处流溢。

　　以前，不管有事没事，我都习惯于在街边伸手就招戴着黄顶子的出租车。记得，还是在去年吧！一个80后朋友约一起我喝茶，我非常诧异地被他领到公交站台上。新婚不久的他笑着说，乘城市公交多好，既实惠又环保。我一听，脑门一拍，是啊有道理呐，但仍忍不住指着他笑道：你这家伙，刚一结婚就知道怎么持家了啊！

　　不少朋友都曾劝我和他们一起去上驾校，我说：不去不去，我经常会和朋友一起喝酒，有时难免还会情绪不稳，很不适合开车，还是安全要紧！朋友们听了，低下头想想也是，就不再劝说，自个儿学车的学车，开车的开车去了。有次我还朝着他们大笑着说：我希望你们都去开上一部小车，我有什么事时就给你们挨个儿打电话，到时候一下子就整出来一个车队！大伙儿一听乐坏了，直说我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

　　在公交车平稳地抵达火车客站时，我就跳下车，去站台旁的好又多超市买了些水果月饼后，就穿过若大的车站广场向附近的花园小区走去。我很惊叹，七月份时都才修了一半的灾后重建的车站大楼已然落成，而且还在这阴凉而灰蒙的天底下暗自生威，颇有几分大国的气度。

（灾后重建新落成的绵阳火车站大楼）

　　当我穿过提拉米苏家楼下的集市，朝着她家那个楼梯一路攀爬而去时，越是往上走就感到越不对劲，到了五楼朝上一望，干脆掉头就往下走。回到楼下，我再去旁边的单元看清了门牌号，一上去就看到她家的门正大开着。一进门，就看到她母亲正在客厅的桌边扶着她练习步子。一见我去了，她们就笑着歇了下来，客厅里除了提拉米苏那精干的父亲外，还有她的两个来自老家的小表妹坐在沙发里看电视。

　　坐到桌边，我从手里拎的袋子里掏出一个礼品包装的月饼朝着提拉米苏说，这是《人民文学》杂志社寄来的月饼，我专门给你带了一个来，好增长你的才气，她就乐呵呵地直笑。继而，我又问了她在“红袖添香”文学网站签约写的小说还在继续么。她说，前一阵子坚持在写，近来有些放松。随后，我又从袋子里拿出两本书说：这里的两本收录有不少我以前写的散文，里面还有不少作家的照片和简介，你既可以了解一下他们的创作情况，又可以对照着欣赏他们的诗文。

　　说话间，提拉米苏的父亲已经去楼下捧了一件雪花啤酒回来，她母亲也在厨间把饭菜烹得满屋飘香了。我不好再推辞，就和大家一起围去桌边。她父亲很热情，也很健谈，和我一边喝酒一边聊些生意上的事，尤其是对于生意场上人情世故，彼此聊得颇为投机。

　　午后一点过，正当我们吃得结束时，戴着时髦的窄边眼镜的八戒就满面春风地推门而入了。原来，他接到他父亲的电话后，就从郊县的女朋友家匆匆赶回来了。大家都起哄着说，要他好好汇报下女朋友家对他是如何热情如何招待的。八戒笑嘻嘻地手一扬，嘴里颇为稳重地说着“淡定，要淡定”，从而化解掉了大家不无调侃地盘问。后来，我和八戒就写作上交换了些意见，譬如建议他以后可以考虑主打写散文，可能更胜于他用诗歌的形式来表达青春四射的情感云云。大家一边聊，一边笑，又拿了扑克来“斗地主”……时间，就在满屋子富有情趣的笑侃中，悄然滑逝，而不被人察觉。

（白衣书生与提拉米苏、八戒一家）

　　到了下午四点，八戒有朋友要过来。我就谢掉他的挽留，告辞走了。外面的世界，依然无改地车来人往，浪潮汹涌般喧嚣，似有欲冲淡些这人世间无尽清凉的意味。

　　我仍是乘了3路公交车，朝回家的方向驶去。当车驶到途中的百盛超市站台时，我便跳下车，跑去超市里拥挤的人群中，在林立的商品架间东张西望地寻觅。出了百盛超市，我穿过马路，钻过人声鼎沸的人民公园广场，顺便从裤袋里摸出一枚硬币，从小贩手中买了四小串油炸牛肉来边走边嚼。出了人民公园广场，我一头扎进建国门的好又多地下超市，在里面慢腾腾地兜上一大圈，还是没有买上我所要的东西。出来后，翻过汉龙桥，拐进成绵路，走到大院对面的那家文化用品店，店主就跟在身后进来招揽生意。

　　“你要点什么？请随便看。”

　　“有相框吗？”

　　“哦，相框呐，刚卖完了，要点其它什么吗？”

　　“我就要相框。”

　　我有些沮丧，满怀失望地往家走。路过大院门卫室时，我朝门卫室窗外的小黑板上望了望，上面用粉笔竖写着两个请收邮件的人名，然而都不是我。我无法打起精神，再去问室内的门卫。她给我寄的小画都已经一个星期了，至今都还音信会无。

　　我买相框不是拿来装画，而是用来装照片。那是一张两个人的合影，男的穿着红T恤，女的穿着黑长裙。我要把这张照片拿去相馆冲洗出来，装在一个崭新的相框中，摆在电脑旁的书桌上，随时都可以有滋有味地瞅。不用猜，红T恤的是我，而旁边黑长裙的则是那个喜欢啃螃蟹饮黄酒的女孩。

　　世间事就有这么奇怪，明明葱郁乾坤，琳琅满目，而一个人一生所想要的东西，所想念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原来，发自心底的喜欢，既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原因。这诸如我与她的故事，原本擦肩而过一了百了吧，殊不知却为我留下了千丝万缕斩不断理还乱的柔情。

　　这个中秋夜，虽然楼顶的天空没有月亮，而千里之外的她，却可以将客厅窗外那轮清澈的圆月上的快乐与我分享。曾记得，我们说，她是硕鼠精，我是大狗精，千年修炼后，一起去天上，逍遥自在地做神仙，要是哪天嘴馋了，就偷偷溜回凡间来走一遭。

（偷下凡间的硕鼠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