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网络  文学原创/白衣书生）

（此文于2009年7月28日被中国作家网以《叔叔》为题刊载）

　　记得几个月前，我在网上和一位绵阳本地的中年女教师聊天时，谈到了我和她的事。女老师说，要怪就怪你自己，谁让你当初喊她叫你做“叔叔”。在那时，原本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会有多严重，一直以为我和她之间的感情最大的障碍会是年龄上那不小的差距。不过，我却很为这位教师的衷恳而感激，以致于在一次本地作家在仙海湖风景区的聚会上初识她时，专门单独地敬了一杯酒。

　　然而就在前天晚上，那个和我有着四年交情的女孩，我们再次在夜风中坐到了五一广场的雪花啤酒广场上，首次这么大方地谈到了彼此间的感情。她说，在我心目中，你一直是我很好的叔叔，不过我也一直觉得你和其他叔叔不同，那就是有着超出“叔叔”情谊之外的另一种喜欢。说到这里，她就笑了起来：你以为别人都是傻的哦？

　　我说，当初认识你时，就很喜欢你，不过那时你还太小，有些事得等你长大了才能谈。如果当初不让你叫我做“叔叔”，我们能交往这么多年吗？弄不好就会被别人的口水淹死！实话说，当时的确是个不得已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举，只是没料到事情的发展居然会弄成现在的境地。

　　她已经有了男朋友。据她说，他对她很好，性格很和，是在去年地震之后偶然相识的医生。我问，他年龄有多大？她说，比你大。顿时，就让我陷身于一片震惊。我不无悔恨地说，默默地等了你四年，等着你长大，一直以为年龄是个问题，真是没想到，原来在爱情面前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说着说着，无比羞愧的泪水便夺眶而出。她赶紧拿起纸巾递了过来，一边不无关切地说：朋友，别哭。

　　《朋友，别哭》是一首歌，刚才才听到一个流浪歌手在旁边的酒桌上，弹着吉它演讲。我初次听到这歌，也没有去听清楚是些什么歌词，但却深感其中那四散飘飞的悲凉。

　　于是，我就向那个歌手招了招手。她忙着阻止说，不要点歌。我笑了笑说，我前年就很喜欢在这样的夏夜，到这啤酒广场上来，和朋友们不无凉爽地喝酒，那时就常点这个歌手的歌，有回一次就点了两百块钱的歌。听到这里，她便笑了起来，任由我继续招呼。

　　这个歌手是个年轻的光头男子。他挂着吉它拖着音箱一走过来，就向我点头打着招呼。于是，她问了歌价是每首二十元后，就和他调皮地讲开了价，最后就说定三十元唱两首。按我们的约定，是一人点一首。她点的什么歌，我实在记不清了，只记得是首温婉的情歌。轮到我时，我认真地翻看了歌单，结果还是对歌手一挥手说，就唱《披着羊皮的狼》吧！

　　这首歌是谭咏麟以前唱过的，充满了深情而伤悲的气氛。而她，就斜靠在椅子里，听得很投入。

　　我第一次见到这个歌手翻开曲谱认真的弹唱。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他这样，莫免就好奇地问。他柔和地笑着说，我是为了把每个调子都唱得很准。我想，他之所以今天会这么格外认真，大概是并没有发觉我的伤感，而是对我和面前这个玲珑漂亮的女孩的真诚祝福吧！

　　两首歌一唱完，我没有像往常那么大笑着和他开玩笑，而是淡淡地说，再来一首，《朋友，别哭》。她急忙阻拦说，这首歌刚才旁边那桌点时不是听过了吗？我笑笑说，我想再听一次。

　　歌唱完后，光头歌手听说她很喜欢唱歌，就把手中的麦克风递给她说，你来唱，我给你伴奏，这是我免费赠送给你们的。她既是兴奋又是害羞，望了望周围坝子里坐得密密麻麻的酒客，直是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怕唱不好。在我的鼓励下，她终于接过麦克风，随着歌手弹奏悠扬曲调，不无轻柔地唱了起来。

　　我微笑着，望着身旁的她唱歌，陶醉与伤感，尽情地交织。那娇柔而快活、楚楚而动人的神情，一颦一笑，都尽数地烙进了心底。这时，我不由得暗自地想，如果没有她陪着，这一生我到底该怎样去度过？一想到这里，那无尽红尘的悲哀，就无情地笼罩了我。我想，这个世界已经在下雨了。

　　光头歌手走后，我们继续吃着菜，喝着啤酒。她像往常那样，夹了一筷子菜放在我面前的小碗里后，不无怜惜地说，你要多吃点，不要老是等我给你挑。我笑了笑，说我原本就是这样，啤酒喝得多，菜吃得少。

正说着，那个矮胖的女摊主又走了拢来，一边笑着说起我前年那次，和一群朋友在这里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的事，其中还有两个老外。她很惊诧。我就告诉她说，当时我和几个老同学也在这广场上喝酒，旁边那桌七八个人中有两个外国人，我就走过去和他们每人喝了一杯，结果其中一个音乐学院的漂亮女孩，就一把拿过歌手的麦克风，给我的同学们婉延流转地唱起了《神奇的九寨》，而其他人便激情四射地就地跳起了舞。

　　那个女摊主，很有一副生意人特有的和善。我说她是“老熟人”，是因为以前不但常在她的摊上喝酒，而且一年前我和这个女孩的一次谋面，也正好在这里。也是在那次，我就发现，不能再把她当成小女孩来看了。那次，是我在得知她第二天一早就要去成都上学后，就从外地坐了四个多小时的车，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大概当时我们也是坐的现在这张桌子吧！

　　在和女摊主的闲谈中，她调皮地说，给他介绍个女朋友吧！弄得我急忙一边阻止，一边认真地对她说，可我喜欢的人是你。女推主笑着走开了后，她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这几年都不找女朋友。我说，知道就好，谁叫你那时还是小孩子呢！现在终于可以谈感情了，你却有了男朋友。她说，我要去你家找你爸妈，让他们叫你去找个女朋友。我一听，就做出副生气的样子说，你对他们说了又有什么用呢？我的事情，从来都是自己拿主意。她说，那你答应我，在一年之内谈个女朋友吧！有了女朋友，就好好享受。有人照顾你，就不用再那么苦了。我说，如果仅只是为了找个女朋友，应该说是件很简单的事，但我却只想和自己最喜欢的人在一起。而前几天和你一起上街买东西，我就有种幸福的感觉。

　　就这样说着，不觉间，就到了夜里十点。她说，我们走吧！我不能回去得太晚。我点了点头说好，一边招呼那个女摊主过来。她执意要买单，被我坚决地制止住了。

　　并肩走在广场阴暗的林荫道上，她说，我们没法天天见面，你要明白我的难处。我说，没事，有空联系就是。她说，我们可以在每个周末一起玩，我说可以，只要我没值班。忽然我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侧过头望着她那夜幕下模糊的面容说，我们哪天我们找个周末去旅游一下吧！她说，好啊，不过不用跟旅游团，因为我自己就是导游。我说，好吧，嗯，计划下个月吧！她说，行。顿了顿，她又说，年底我要去驾校学车，你也一起去吧，也好有个伴！我说，好啊，大概在什么时候？她说，三个月后，你可要记住哦！我说，嗯，我一定争取到时候一起去，我们先计划在这里吧！她点了点头。

　　离开喧闹的酒肆，夜便开始沉寂下来。坐在穿城而过的出租车后排，我有些酒意朦胧，头靠在她的肩上，感觉一片熟悉的柔软。而在心底，却沉甸甸的，看不清楚未来的样子。在这样的醉意里，我却无比清楚：四年前让她叫我做“叔叔”，的确是个巨大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