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原创/白衣书生）

（此文于2009年6月5日被中国作家网刊载）

　　当我打的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我很想置身于先前那家位于芙蓉汉城、毗邻芙蓉溪边的茶楼外的露天坝子里，继续享受默默降临的露气所带来的清凉，但夜色已深，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了。朋友们收拾起桌上的手机和香烟，起身走到路边，简单地打过招呼后，就各自散去了。

　　到了家门口，我掏出钥匙把门一打开，一股热气就扑面而来，顿时把身上原本带着的几丝凉爽，一下子就给淹得无了踪影。就在前几天，我还不无感慨地念叨着那五月的凉爽，然而刚翻过六月的坎，这炎热的空气就象忽然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直往人身上没头没脸地扑着，就连渐自深隐的夜里都不放过。

　　昨晚，我在床上独自假寐了很久，都没能如愿地睡去，索性把阳台上的玻璃窗推开很多，也不用纱窗，结果就飞了只蚊子进来，老在头边嗡嗡地叫唤着乱飞。黑暗中，我寻着声音一阵乱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总是感觉身体象火碳。我索性打开壁灯，靠着床头，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抽烟看书。等我终于再次熄灯睡下时，已经是凌晨二点了。

　　今天我一下班回家，就看见自己的床上，已经被年迈的母亲铺上了竹块制作的凉席。我想，可能是昨晚我那半夜里在房间里走动和听音乐的声音，就已经惊动了住在隔壁的她了吧！或许在这样受着暑气来扰的夜，她也没有睡好。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我总是想着想着就觉得人生很滑稽。在很小的时候，是我跟着母亲在乡下生活，而现在却是母亲随着我在这个城市里生活。这中间过去的三十来年，还真让人有些不可理喻，就象是半路上出去走了一趟。

　　喜欢吵闹的父亲已经住到郊区的一所福利院去了，据说那里住着不少退休的老人。他的性格几十年来基本上都没有多少改变，没事就喜欢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喝酒一边嚷嚷，就连忽然莫名地想起数十年前的哪桩旧事，也会唱独角戏一般咬牙切齿地骂人。实际上，我知道他除了这些愤忿之外的惶恐，主要还是这家属院里那些和他同龄的老同事们，早已东一个西一个地离世，十之去了七八，就连他那个住在德阳乡下的亲密堂兄，也在去年的某一天去了另一个世界。

　　他孤独，他愤忿，度日如年，惶恐无度，于是就坚持要去德阳乡下，到他堂兄坟边的空房子里住，谁说也听不进去。后来，考虑到原本年迈多病的他的确少不了要人照顾，而且也很难请到愿意去乡下护理他的人，在家人的劝说下，他这才改变了主意。

　　父亲住出去之后，母亲从不向我伸手要钱。就连很多次帮我买了东西，我要把钱补给她，她也总是固执地说，不用给，我这里还有。我知道，她所说的“我这里还有”，也不过是她多年来百般节俭省下来的罢了。往往这时，她只有在看到我生气了时，这才会很不情愿地接着递过去的钞票，末了还是会去花在给我买牛奶和生煎包一类的事情上……

　　就这样写着写着，不觉间就到了凌晨两点。窗外那黑得不成样子的夜空下，只有一两户人家的房里还亮着灯。似乎，那俨然来袭的暑气，已经随着人们那无声的打鼾，渐自沉睡了过去，死猪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