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书生在北川县城遗址/李杰摄）

（图文/原创  文字/白衣书生）

（此文于2008年12月29日被《中国作家网》刊载）

    2008年12月23日午后，我随队前往参观北川地震遗址。这是自“5.12”汶川大地震以来，我首次前往北川县城遗址。以前，我也曾在出差时路经过北川，不过每次都是匆匆而过，却并没有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山区小县城，居然会在日后震惊全球。

    我坐在巴士的最后一排，那里两边都有可以打开的小窗户，很适合我沿途拍照。一路上，我都把相机的小绳套在腕上，并将身体紧贴着窗沿，在无尽颠簸的公路上，一边拍照，一边竭力防着被甩出去。道路的颠簸，是在安昌镇外的河道那里开始的。大桥因为受损，不能承重，只允许小车通行，大点的就只能走桥下临时铺垫的土路过河。安昌镇，就是以前的安县老县城，也是现在刚刚选定的北川县新址。

    在出县城的地方，汽车开始拥堵起来，那里正在忙碌地修路。不过，也是在这时，我开始感受到萧条的气氛已经在不知觉间浓郁了起来。这时，主要还是在于厚积的尘土，楼上，街上，到处都是，继而我又非常意外地看见，路边一处低矮的平房的侧门上，居然挂着北川县检察院的牌子，这和人们头脑里那本应有着的雄伟大楼来比，的确差距很大。在那时，我就在心里想：北川啊！你经受了太多的苦难。

    想起林君，是在经过擂鼓镇的时候。那时，损毁的房屋已随处可见。但可喜的是，许多正在修建的砖房，正如雨后春笋般地星罗棋布着。除了这两类，还有就是全国各地援建的板房，有的灾民集中居住点，整齐的板房居然有点连绵不绝的味道。这样的情形，一直延续到北川县城地震遗址的入口处的北川中学。一路上，没有什么植被的大山，都在面前一览无遗地展现着它的苍凉与憔悴。

    林君，是我以前的女朋友，北川羌族人，比我小两三岁的样子。我们谈恋爱那阵子，还是1992年夏天的事。当时，我们都在绵阳城里的一家公司上班。虽说那是个刚刚联姻的合资企业，但经营状况却不容乐观。她皮肤白净，较为文静，喜欢穿粉色的连衣裙。对于她喜欢文学这点，还是在我给她写了首五绝的藏头情诗后知道的。当时，我问她读了有何体会，她就嘻嘻笑着，当场就一指道破了我的“企图”。记得当时，公司还有个男孩也喜欢她，老去缠拌，让她很不高兴，便让我给想办法处理。我虽然不是个怕事的主，不过一时也没能想出什么可以达到世界和谐领先水平的好主意。

    后来，那男孩便气急败坏地对她说，要找我打架比个高低。我声色未动，便有个刚从山东高密回来的满族兄弟挺身而出了。这个兄弟瘦高个子，据说是八旗子弟，还是镶黄旗的。所以，他除了泡妞的口才了得之外，还的确有着股马背上的民族才会有着的刚烈劲。不过，我到底是个比较崇尚中庸之道的人，便一再叮嘱他不要动粗。在一天晚饭后，他去了约定的楼后的空坝子里。不到一个小时，他就回来了。一回来就对我说，那小子今后不会再来找麻烦了，而且一再夸耀自己是如何妙计退敌的，那副得意样，跟猴似的。后来，那男孩果然没有再来骚扰，我也从满族兄弟的嘴里得知，他当时把别人好好地给吓唬了一通：“要想动我二哥么？那就得先从我身上踏过去！不然，你小子麻烦大了。我跟你没完！”结果，那男孩哪经受得起他的这招。

    和林君一起的那段时间，我俩喜欢时常在晚饭后去周围的街道上走走。出门就是火车客站，无论是车站广场还是出城的街道两侧，随处都是迎风轻拂的垂柳。这对于恋爱中的人来说，的确是个能唤起无尽美妙感受的好去处。我还记得，在那个夏天的一天傍晚，我就是在前面一条比较清静的街道边的垂柳下吻了她的。她当时那既开心又羞涩的神情，令我至今不忘。后来，大约是在九月的一天，她对我说，爷爷叫她去江油市的一家公司工作，他的一个战友是那里的老总。她问我，她到底去不去。我便意味深长地说，你自己决定吧！自己选择的，才不会后悔。后来，她还是去了。在她刚离开的三天里，我就整天坐在椅子里发呆。那滋味，一点都不好受！那时我就在想，她到底会有多喜欢我呢？如果够喜欢，就一定不会选择离开。一个月后，我们便几近艺术地分了手。她好朋友告诉我，我们分手那晚林君在电话里哭了很久。这让我多少有些意外。

    时光就是这样，白驹过隙，一眨眼便是十六年过去了。前尘往事尚还栩栩如生，然而一切都已不是旧日模样。我终于来到了她的家乡，然而她又在哪里呢？站在北川县城遗址的山崖上，远望着那些重重叠叠堆积的废墟，我的脑海里一片沉寂。

    这里已经再次实行严格的封闭管理，门外张贴着公告，铁门里有专门的守卫。进门大约五百米，就到了山崖边，按规定就不能再往里走了。这时，人们的神色凝重，时而低语，时而拍照。半小时后，我便随着人流向入口处走去。路上，我再次打量了下那当初滚落而下横在路边的巨石堆，约有十来米高。从旁边经过，让人感到无比强悍的威压。出了门，在道路的外侧，便是一溜儿排开的竹板棚，都是些当地居民的烧腊摊和百货铺。烧腊，是当地熏烤晾制的腊肉和香肠，这在整个绵阳都有很高的名气。百货铺，实际上品种也并不多，只有一些小工艺品。再往前走，摊铺便越是零星。我买了两块长条的腊肉，又买了张半米见方的腊画。画上，是个婉约的少数民族女子，这足以让我的脑海流淌出许多美丽的故事。在向停车坪走去时，我又打听到摊铺后面便是以前的北川中学，便禁不住走过去，在夕阳的余晖下拍起了照。正拍着，车上的人便催起来了，我就小跑了过去上车。

    汽车又开始在山间公路上奔跑起来，好几次都颠簸得我撞在牢实的窗框上。疼是疼了，可还得照下去。在那时，我就在想，看来我不只是在向着那些认真创作的作家们看齐，而且还颇有专业摄影师般的敬业精神。我想，这一路子的文字和照片们，终将成为那充斥着时代色彩的生活的忠实记录者。

    生活，在很多时候，根本就是一本书，过上一天，就翻过去了一页。只是看你在这页纸上如何去涂抹！

（北川灾民板房棚区一隅/白衣书生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