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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桂花蒸    阿小悲秋》赏析(二)

(2009-01-14 21:1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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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留秀琴吃饭,又来了两个客,一个同乡的老妈妈,常喜欢来同阿小谈谈天,别的时候又走不开,又不愿总是叨扰人家,自己带了一篮子冷饭,诚诚心心爬了十一层楼上来。还有个背米兼做短工的“阿姐”,是阿小把她介绍了给楼下一家洗衣服。她看见百顺,问道:“这就是你自己的那一个?”阿小对孩子叱道:“喊‘阿姨’!”慢回娇眼,却又脸红红的向朋友道歉似地说:“像个瘪三哦?”(聊以自嘲,但要知道,“瘪三”是阿小自己叫的,别人要是喊自己的儿子“瘪三”,那可不行)

 

  现在这时候,很少看得见阿小这样的热心留人吃饭的人。她爱面子,很高兴她今天刚巧吃的是白米饭。她忙着炒菜,老妈妈问起秀琴办嫁妆的细节。秀琴却又微笑着,难得开口,低着粉红的脸像个新嫁娘。(最好是别人替自己说出才显得体面)阿小一一代她回答了,老妈妈也有许多意见。

 

  做短工的阿姐问道:“你们楼上新搬来的一家也是新做亲的?”阿小道:“嗳。一百五十万顶的房子,男家有钱,女家也有钱——那才阔呢!房子,家生,几十床被窝,还有十担米,十担煤,这里的公寓房子那是放也放不下!四个佣人陪嫁,一男一女,一个厨子,一个三轮车夫。”那四个佣人,像丧事里纸扎的童男童女,一个一个直挺挺站在那里,一切都齐全,眼睛黑白分明。(眼睛居然是黑白分明的也不简单了,呵呵。)有钱人做事是漂亮!阿小愉快起来——这样一说,把秀琴完全压倒了,连她的忧愁苦恼也是不足道的。(不能完全叹气悲伤到低,这里有一些愉快情绪。小人物自然就是这样的小心眼得可爱,也是必要的精神胜利法,不然怎么过日子呀)

 

  阿姐又问:“结了亲几天了?”阿小道:“总有三天了罢?” 老妈妈问:“新法还是老法?”阿小道:“当然新法。不过嫁妆也有,我看见他们一抬盒一抬盒往上搬。”(新法老法都是一起来的,前面也讲过那个半大脚的女人,这个社会环境很突出)秀琴也问:“新娘子好看么?”阿小道:“新娘子倒没看见。他们也不出来,上头总是静得很,一点声音都没有。”阿姐道:“从前还是他们看房子的时候我看见的,好像蛮胖,戴眼镜。”阿小仿佛护短似的,不悦道:“也许那不是新娘子。” (我们楼上的新娘子,自然不会像你说的那样丑。)

 

  老妈妈捧了一碗饭靠在门框上,叹道:“还是帮外国人家,清清爽爽!”阿小道:“阿呀!现在这个时世,倒是宁可工钱少些,中国人家,有吃有住;像我这样,名叫三千块钱一个月,光是吃也不够!——说是不给吃,也看主人。像对过他们洋山芋一炒总有半脸盆,大家就这么吃了。”百顺道:“姆妈,对过他们今天吃干菜烧肉。”(呵呵,孩子一年不知道能不能吃上回肉)阿小把筷子头横过去敲一下,叱道:“对过吃的好,你到对过吃去!为什么不去?啊?为什么不去?”百顺目夹了目夹眼,没哭出来,被大家劝住了。(多懂事的孩子)阿姐道:“我家两个瘪三,比他大,还没他机灵哩!”凑过去亲昵地叫一声:“瘪三!”故意凶他:“怎么不看见你扒饭?菜倒吃了不少,饭还是这么一碗!”阿小却又心疼起来,说:“让他去罢!不尽着他吃,一会儿又闹着要吃点心了。”又向百顺催促:“要吃趁现在,待会随你怎么闹也没有了。” (这一段十分精彩。阿小自相矛盾的话里内容多么复杂,对百顺看似无常的态度蕴含了多少心酸!)

 

  老妈妈问百顺:“吃了饭不上学堂么?”阿小道:“今天礼拜六。”回过头来一把抓住百顺:“礼拜六,一钻就看不见你的人了?你好好坐在这里读两个钟头书再去玩。”百顺坐在饼干筒上,书摊在凳上,摇摆着身体,唱道:“我要身体好,身体好!爸爸妈妈叫我好宝宝,好宝宝!”读不了两句便问:“姆妈,读两个钟头我好去玩了?姆妈,现在几点啊?”

 

  阿小只是不理。秀琴笑道:“百顺一条喉咙真好听,阿姐你不送他去学说书,赚大钱?”阿小怔了一怔,红了脸,淡淡笑了一声道:“他不行罢?小学毕业还早呢。虽然他不学好,我总想他读书上进呀!”秀琴道:“几年级了?”阿小道:“才三年级。留班呀!难为情哦!”她看看百顺,心头涌起寡妇的悲哀。她虽然有男人,也赛过没有,全靠自己的。百顺被她睃那一眼,却害怕起来,加紧速度摇摆唱念:“我要身体好,身体好……”(阿小对未来仍是充满希望的。虽然儿子三年级就留班了,认真算起来,希望是多么渺茫。但是自己的男人是指望不上了,除了儿子还能指望谁呢。)

 

  老妈妈道:“这天真奇怪,就不是闰月,平常九月里也该渐渐冷了。”百顺忽然想起,抬头笑道:“姆妈,天冷的时候我要买个嘴套子,先生说嘴套子好,不会伤风!”阿小突然一阵气往上冲,骂道:“亏你还有脸先生先生的!留了班还高高兴兴!你高兴!你高兴!”在他身上拍打了两下,百顺哭起来,老妈妈连忙拉劝道:“算了算了,这下子工夫打了他两回了。”

阿小替百顺擤擤鼻涕,喝道:“好了,不许哭了,快点读!”(又恨又爱,但终归是爱的。但是实在是文化不济,不会教育孩子)百顺抽抽噎噎小声念书,忽然欢叫起来:“姆妈,阿爸来了!”阿爸来了姆妈总是高兴的,连他也沾光。客人们也知道,阿小的男人做裁缝,宿在店里,夫妻难得见面,极恩爱的。大家打个招呼,寒暄几句,各各告辞了。阿小送到后门口,说:“来白相!”百顺也跟在后面说:“阿姨来白相呵!”(百顺也算是好孩子了,懂事,妈妈打也不记仇,总是欢快的时候多。但不知怎么,百顺越是高高兴兴的,我心里越觉得难受)

 

  阿小的男人抱着白布大包袱,穿一身高领旧绸长衫。阿小给他端了把椅子坐着,太阳渐渐晒上身来,他依旧翘着腿抱着膝盖坐定在那里。下午的大太阳贴在光亮的,闪着钢锅铁灶白瓷砖的厨房里像一块滚烫的烙饼。厨房又小,没地方可躲。阿小支起架子来熨衣裳,更是热烘烘的。(一直在极力渲染这样的燥热,也是秋天的典型天气了)她给男人斟了一杯茶;她从来不偷茶的,男人来的时候是例外。男人双手捧着茶慢慢呷着,带一点微笑听她一面熨衣裳一面告诉他许多话。他脸色黄黄的,额发眉眼都生得紧黑机智,脸的下半部却不知为什么坍了下来;刨牙,像一只手似地往下伸着,把嘴也坠下去了。

 

  她细细告诉他关于秀琴的婚事,没有金戒指不嫁,许多排场。他时而答应一声“唔,”狡猾的黑眼睛望着茶,那微笑是很明白的,很同情的,使她伤心;那同情又使她生气,仿佛全是她的事——结婚不结婚本来对于男人是没什么影响的。(还是无法释然,毕竟女人最在乎的事情。找丈夫说一说也丝毫痛快不了,再能找谁说去?!)同时她又觉得无味,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去想那些。男人不养活她,就是明媒正娶一样也可以不养活她。谁叫她生了劳碌命。他挣的钱只够自己用,有时候还问她要钱去入会(怎么说心里都舒服不了,连自我安慰的话里都透着悲)。

 

男人旋过身去课子,指着教科书上的字考问百顺。阿小想起来,说:“我姆妈有封信来,有两句文话我不大懂。”“吴县县政府”的信封,“丁阿小女仕玉展”,左角还写着“呈祥”字样。男人看信,解释给她听:

 

信通知。母在乡。一切智悉。近想女在沪。贵体康安。诸事迪吉。目下。女说。到十月。要下来。千吉。交女带点三日头药。下来。望你。收信。千定不可失误。者。乡下。近日。十分安乐。望女。不必远念。者再吾母。交女。一件。绒线衫。千定带下。不要望纪。倘有。不下来。速寄。有便之人。不可失约。余言不情。特此面谈可也。

 

  九月十四日母王玉珍寄”

 

  乡下来的信从来没有提到过她的男人,阿小时常叫百顺代她写信回去,那边信上也从来不记挂百顺。(照应了前文“阿小同她的丈夫不是‘花烛’,这些年来总觉得当初不该就那么住在一起”也就是说,他们的婚姻是不受家里人支持的)念完了信,阿小和她男人都有点寂寥之感。(连唯一记挂她的母亲到现在还不能够理解她的婚姻,她有了委屈向谁诉说?)男人默坐着,忽然为他自己辩护似地,说起他的事业:“除了做衣裳,我现在也做点皮货生意。目前的时世,不活络一点不行的。”他打开包袱,抖开两件皮大衣给她过目,又把个皮统子兜底掏出来,说:“所以海獭这样东西……”叙述海獭的生活习惯,原是说给百顺听。百顺撒娇撒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书本,偎在阿小身边,一只手伸到她衣服里找寻口袋,哼哼唧唧,纠缠不休。阿小非常注意地听她丈夫说话,听得出神:“唔……唔……哦哦…… (阿小是爱他男人的,虽然她不能有太多奢想,但是她是爱他的。她也必须爱……不然,精神哪里去依托呢。这里看似温馨的夫妻对话深究起来的话,于阿小来说,有一丝暖,却有两丝的悲。因为她别无选择)

  噢……嗳……”男人下了结论:“所以海里的东西真是奇怪。”阿小一时没有适当的对答,想了一想,道:“现在小菜场上乌贼很多了。”男人道:“唔。乌贼鱼这东西也非常奇怪。你没看见过大的乌贼,比人还大,一身都是脚爪,就像蜘蛛……”阿小皱起面皮,道:“真的么!吓死人了。”向百顺道:“呜哩呜哩吵点什么!……说什么!听不见!……发痴了!我哪里来五块钱给你!”然而她随即摸出钱来给了他。(也就这样吧,听听男人的闲话,看看儿子,寄希望于将来了。)

 

  熨完了衣裳,阿小调了面粉摊煎饼,她和百顺名下的户口粉,户口糖。男人也有点觉得无功受禄,背着手在她四面转来转去,没话找话说。(你呀,找了个多好的女人!)父子两个趁热先吃了,她还继续摊着。太阳黄烘烘照在三人脸上,后阳台的破竹帘子上飞来一只蝉,不知它怎么夏天过了还活着,趁热大叫:“抓!抓!抓!”响亮快乐地。(阿小是有顽强生命力的,阿小的男人和孩子都吃了自己摊的煎饼,阿小像那只蝉那样快乐。这是文章表面传递给我们的。然后我们再想,秋蝉毕竟快乐不了多久,于是心里便恐慌起来。当然,阿小是不知觉的。张爱玲的比喻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形象,但你仔细去推敲,便会觉得并不仅仅只是形象)

 

  主人回来了,经过厨房门口,探头进来柔声唤:“哈罗,阿妈!”她男人早躲到阳台上去了,负手看风景。(去打个招呼不行?避嫌?还是怕没有面子?唉!)主人花三千块钱雇了个人,恨不得他一回来她就驯鸽似地在他头上乱飞乱啄,因此接二连三不断地揿铃,忙得她团团转。(确实是驯鸽。不管你原来素质怎样,我这里一定要把你训练出来!)她在冰箱里取冰,她男人立在她身后,低声说:“今天晚上我来。”阿小嫌烦似地说:“热死了!”她和百顺住的那个亭子间实在像个蒸笼。——但她忽然又觉得他站在她背后,很伶仃似的;他是不惯求人的——至于对她他从来没有求告过。……她面对着冰箱银灰色的肋骨,冰箱的构造她不懂,等于人体内脏的一张爱克斯光照片,可是这冰箱的心是在突突跳着,而里面喷出的一阵阵寒浪熏得她鼻子里发酸,要出眼泪了。她并不回头,只补上一句:“百顺还是让他在对过过夜好了。他们阿妈同小孩子都住在这里的。”男人说:“唔。”(这几句对话写得多有趣味?中国式的含蓄,应对的也是中国式的含蓄。但是阿小知道丈夫的臭脾气,生怕明白不了自己的心,所以又要补上一句。中国人说个话真累)

 

她送冰进房出来,男人已经去了。她下楼去拎了两桶水上来,打发主人洗了澡。门铃响,那新的女人如约来了。阿小猜是个舞女。她问道:“外国人在家么?”一路扭进房去。脑后一大圈鬈发撅出来老远,电烫得枯黄虬结,与其他部分的黑发颜色也不同,像个皮围脖子,死兽的毛皮,也说不上来这东西是死的是活的,一颤一颤,走一步它在后面跳一跳。(死了的偏要装活的,看似活的,其实已经死了)

 

阿小把鸡尾酒和饼干送进去。李小姐又来了电话。阿小回说主人不在家。李小姐这次忍不住有嗔怪的意思,质问道:“我早上打电话来你有没有告诉他?”阿小也生气了——从来还没有谁对于她的职业道德发生疑问,她淡淡地笑道:“我告诉他的呀!不晓得他可是忘记了呢!怎么,他后来没有打得来么?”李小姐顿了一顿,道:“没有呀,”声音非常轻微。阿小心想:谁叫你找上来的,给个佣人刻薄两句!但是她体念到李小姐每次给的一百块钱,就又婉媚地替哥儿达解释,随李小姐相信不相信,总之不使她太下不来台:“今天他本来起晚了,来不及地赶了出去,后来在行李间,恐怕又是忙,又是人多,打电话也不方便……”李小姐“唔,唔,”地答应着,却仿佛在那边哭泣着了。阿小道:“那么,等他回来了我再告诉他一声。”李小姐仿佛离得很远很远地,(一个电话里的声音都写得这么准)隐隐地道:“你也不要同他说了……”可是随即又转了口:“过天我有空再打来罢。”她仿佛连这阿妈都舍不得撒手似的,竟和她攀谈起来。

 

  她上次留心到,哥儿达的床套子略有点破了,他一个独身汉,诸事没人照管,她意思要替他制一床新的。阿小这时候也有点嫌这李小姐婆婆妈妈讨厌,又要替主人争面子,便道:“他早说了要做新的,因为这张床是顶房子时候顶来的,也不大合意,一直想重买一只大些的;如果就这只床上做了套子,尺寸又不对了。现在我替他连连,也看不出来了。”她对哥儿达突然有一种母性的卫护,坚决而厉害。(这就是中国女人,自己这边儿的人万般不是,对外可不能扬丑,善良得模模糊糊,颠三倒四)

 

  正说着,哥儿达伸头出来探问,阿小忙向李小姐道:“听电梯响不晓得是不是他回来了呢!”一面按住听筒轻声告诉哥儿达。哥儿达皱了皱眉,走出来了,却向里指指,叫阿小进去把酒杯茶点收出来。他接过听筒,且不坐下来,(没打算长聊)只望墙上一靠,(这里比较有意思,如果从简练的角度,只说“望墙上一靠”就可以了,前面那句似乎没有必要,其实是有用的)叉着腰,戒备地问道:“哈罗?……是的,这两天忙。……不要发痴!哪有的事?”那边并没有炸起来,连抽搭抽搭的哭声也一口气吸了进去听不见了。(李小姐是没有心机的人)他便消闲下来重又低声笑道:“不要发痴了……你好么?”正好呢喃耳语着,万一房里那一个在那里注意听。“你那股票我已经托他买了。看你的运气!这一向头痛毛病没有发么?睡得还好?”他向电话里“嘘!嘘!”吹口气,使那边耳朵里一阵奇痒。也许他从前常在她耳根下吹口气作耍的,两人都像是旧梦重温,格格地笑起来。(调情高手呢)他又道:“那么,几时可以看见你呢?”说到幽会,是言归正传,他马上声音硬化起来,丁是丁,卯是卯的。“星期五怎么样?……这样好不好,先到我这里来再决定。”如果先到他这里来,一定就是决定不出去了,在家吃晚饭。他一只手整理着卷曲的电话线,一壁俯身去看桌上一本备忘簿上阿妈写下来的,记错了的电话号码——她总是把9字写反过来。

 

  是谁打了来的呢?不会是……但这阿妈真是恼人!他粗声回答电话里:“……不,今天我要出去。我现在不过回来换件衣服就要走的。……”然而他又软了下来,电话上谈到后来应当是余音袅袅的。他道:“所以……那么,一直要到星期五!”微喟着。叮咛着:“当心你自己。拜拜,甜的!”末了一句仿佛轻轻的一吻。(天哪!“戒备”——“低声笑”——“呢喃耳语”——“硬化”——“粗声”——“软下来”——“微喟着”——“仿佛轻轻一吻”变幻自如,既达到自己目的又让对方无限期待,明明一直是自己控制着局面却又让对方感觉自己是无奈的无辜的。神了!这一段写得真是神了!)

 

  阿小进去收拾阳台上一张藤桌上的杯盏,女人便倚着铁栏杆。对于这年轻的舞女,这一切都是新鲜浪漫的罢?傍晚的城中起了一层白雾,雾里的黄包车紫阴阴地远远来了,特别地慢,慢慢过去一辆;车灯,脚踏车的铃声,都收敛了,异常轻微,仿佛上海也是个紫禁城。 (此女心情平静。并不一定黄包车真的特别慢,又也许真的从楼上看下去就是那样。虚虚实实,让人浮想联翩)

 

  楼下的阳台伸出一角来像轮船头上。楼下的一个少爷坐在外面乘凉,一只脚蹬着栏干,椅子向后斜,一晃一晃,而不跌倒,手里捏一份小报,虽然早已看不见了。天黑了下来;地下吃了一地的柿子菱角。阿小恨不得替他扫扫掉(阿小难得的快乐,自然更加热心,别人的柿子菱角她都恨不得过去扫扫)——上上下下都是清森的夜晚,如同深海底。黑暗的阳台便是载着微明的百宝箱的沉船。阿小心里很静也很快乐。(如此黑夜中仍有微明的愉悦,对生活的享受。男人,性。阿小有拥有快乐的权利)

 

  她去烧菜,油锅拍辣辣爆炸,她忙得像个受惊的鸟,扑来扑去。(干得起劲)先把一张可以折叠的旧式大菜台搬进房去,铺上台布,汤与肉先送进去,再做甜菜。甜鸡蛋到底不像话,她一心软,给他添上点户口面粉,她自己的,做了鸡蛋饼。(中国女性的善良再次体现出来。再一个,阿小此时心情大好,所以拿自己的面粉添给别人)

 

  她和百顺吃的是菜汤面疙瘩,一锅淡绿的粘糊,嘟嘟煮着,面上起一点肥胖的颤抖。百顺先吃完了,走到后阳台上,一个人自言自语:“月亮小来!星少来!”

 

  阿小诧异道:“瞎说点什么?”笑起来了,“什么‘月亮小来,星少来’?发痴滴搭!”(为后文的暴雨来临做铺垫)

 

  她进去收拾碗盏,主人告诉她:“待会儿我们要出去。你等我们走了,替我铺了床再走。”阿小答应着,不禁罕异起来——这女人倒还有两手,他仿佛打算在她身上多花几个钱似的!

 

  她想等临走的时候再把百顺交给对过的阿妈,太早了怕他们嫌烦。烧开了两壶水,为百顺擦脸洗脚,她自己也洗脚,洗脖颈。电话铃响,她去接:“哈罗?”那边半天没有声音。她猜是个中国人打错了的,越发仿着个西洋悍妇的口吻,火高三丈锐叫一声“哈罗?”(人是需要找一点满足感的,或是发泄或是对自己的哪怕微不足道的一点承认)那边怯怯地说:“喂?阿妈还在吗?”原来是她男人,已经等了她半天了。“十点钟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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