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桃

天已大亮，光秃秃的街道上，英子羞涩地站在盛满桃子的竹筐前面。这是一个乡村小集市，英子没像其他小贩那样伸长了脖子吆喝拉客，只是怯怯地注视着来来往往赶集的人流。

桃子是自家院子里那棵碗口粗细的树上结的。桃子很大，脆绿的皮，红红的桃尖，看着鲜嫩可爱甚是诱人。

往年桃子成熟后，就由英子的父亲拿到集市上来卖，而今年父亲去外地打工了，母亲身体又不好，这丰收的桃子一家人舍不得吃，本来刚上初中的英子，就利用周末来卖桃子了。

为了今天能顺利把这些桃子卖完，英子已经向母亲学习了认识秤的用法，哪个秤星是半斤，哪个秤星是一斤半……但她没有学会怎么去拉客，怎么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英子只是在稚恁的脸上略带微笑，她的眸子忽忽闪闪的透出纯真和清澈，她那白白嫩嫩的小手紧紧地抓着秤杆，手心已是汗津津的了。

在她的身边，也有卖桃子卖菜的。特别是邻近那个卖桃子的中年人，嘴巴甜得就像刚刚喝了一罐蜂蜜似的，只要有人稍微的那么看他一下，就赶忙条件反射似地吆喝：“甜桃子便宜啊……”

“甜桃，便宜？”英子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她卖的桃子甜与不甜的不知道，但和别人一样的价钱也绝不算得上贵。可有的人就很奇怪，一听到这样的吆喝就立马就走过来。生意上门了，中年人就不停地喊着姐姐嫂子大妈哥哥的，亲热得不得了。有时还向她这里扫上一眼。

低头看着筐里的桃子，英子心里变得沉重起来，担心自己的桃子在集市散去的时候也卖不完，如果放到下个集日再卖，恐怕桃子都要烂掉的。可现在已经近中午了，她还没卖出一颗。英子也想扯着嗓子吆喝，但喉咙紧紧的又干又涩，怎么也喊不出来，仿佛被什么粘住了。真的要沾住了！她使劲地咽口唾液。

这时候，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在中年人的摊位停了会儿，却径直来到英子的面前,,英子清晰地看见女人是让中年男人的目光送过来的，正在发呆就听见女人问：“孩子，你的桃子多少钱一斤？甜不甜啊？”

英子顿时紧张起来，怀里就像揣着一只小兔子似的，结结巴巴而真诚地说：“这桃子是我自己家的，往年的桃子可甜了，今年我还没尝过，要不您尝尝再买吧，价钱和别人卖的一样……”

“呀，你这孩子怪老实的，头一回自己出摊吧？那就给我称五斤吧！”女人很爽快地说。

英子提起秤杆，感觉手有些颤抖，费了好大劲儿才将桃子称好。

“婶儿，您看，这是五斤多一点……”说着她把秤递上前给女人看。

那女人认真的瞧了瞧说：“真是多了，这样吧，五斤是四块五毛，给你五块吧！”

英子心里突地涌上一股激流，是感动是感慨她也说不清。

女人当即拿过一个桃子，放在衣襟上蹭了蹭，轻轻地咬了一口，然后满意地笑着说：“孩子，这桃子真甜啊，再有人问，你就说桃子很甜！”

女人说话的声音好大，一下子就围过来四五个顾客，这个问多少钱一斤，那个问是不是真的很甜。

英子没见过这种架势，霎时就有点儿眼花潦乱，耳朵被七嘴八舌的声音吵得嗡嗡作响。她定了定神轻轻地说：“我妈说秤平斗满是公平的，你们尝尝再买吧，九毛钱一斤……”

有的人真的就拿了一个啃起来，随口就嚷到：“这桃子就是好吃啊，来称五斤！”

于是，英子就忙着称秤，忙着算帐忙着收钱找钱。

晌午时分，中年男人的筐子已经空了，他一边收拾地上的杂物，一边自语：“得吆喝呢，卖东西咋不吆喝哩？唉！”

英子斜眼瞟了他一眼，咽了口唾沫，低头摘取一片粘在桃子上的树叶。再抬眼，那个中年男人已淹没在人流中。忽然，英子的眼睛睁大了。在人缝间，她惊奇地看见刚才买桃的女人竟和那个中年人走在一起。

英子仿佛明白了什么，顿觉有股凉爽的风迎面扑来。她看看自己转眼已经卖出了一半的桃子，又摸摸装着零钞的鼓囊囊口袋，红苹果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她擦了把额头的汗水，舔了舔嘴唇，不知怎么的就顺口吆喝起来：“甜桃子啊，先尝后买……”

这声音把她自己吓了一跳，忙四下张望，可街上人声鼎沸，没有人来注意她也没有人来耻笑她。是啊，其他的小贩不也在吆喝着么？

太阳高高地挂着，映得街面明晃晃的一片，赶集的人们密密匝匝的，像堆在窝里的蜜蜂一样涌。英子站在街道上，就像植在村边河堤上的一朵小花儿，舒展着嫩绿的枝叶，沐浴在阳光里，金灿烂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