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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生活,让我超越了所有的贫困与琐碎……

(2017-05-02 15:02:06)
标签:

爱和自由

教育

生活

孙瑞雪

分类: 孙瑞雪专栏

与孩子共同的精神源泉(上篇)


这就是我童年记忆中的农村文化...


五、六岁的时候,每个星期天常常会独自去外公外婆家。外婆家在乡下,从县城到乡下,大约5、6公里。


对一个孩子来说,去外婆家要走很长的一段路,快到时,我总是找个捷径——穿过农家院落。


那时农家小院,家家户户都是女儿墙,墙很低,没有院门,前后总是通敞的,被果树环绕,每家周围都是自家的自留地。我穿过一家、两家、三家的院子,穿过第三个院子女儿墙的豁口,有一个小渠,渠上架着一座小桥,跨过小桥,边上有一个石头做的石槽,约有三四米长。


石槽里的水非常干净,那是给牲口饮水的。我们小孩子常会坐在边上喝水,那里好像永远有水。边上就是一口水井,水井上搭着一座小房子,小孩子是不得靠近的。老人觉得小孩子容易把井水搞脏,也有危险,就把“小孩子不得靠近”说得很严重,我们就不敢靠近。


小渠边种着一排枣树,靠近水槽的地方有一棵特别大的枣树,树冠参天。一到秋天的时候,外公总是会把舅舅、姨姨家的孩子都叫了来。我们就撑着一块大大的床单,每个人都紧紧攥着一个边,撑大,外公用长长的竿子把枣打下来,床单上就落满了大枣跟叶子。捡去叶子,把枣倒进容器里,每家一包提走。


绕过那棵大枣树,继续向前,边走就边隔着矮矮的土墙,看到果树环绕的外婆外公家的房子。外婆家的土墙外架着一棵大大的葡萄树,搭得很高,葡萄树攀爬缠绕,秋天葡萄结得很多,吊在头上面。穿过葡萄架,就到了外公外婆家。


现在你知道了吗,喜欢来外婆家是因为好吃又好玩。


那个时候也没有大人不放心,也没有孩子丢了,就这么独来独往,周周都去外公外婆家。

一进外公家,先是堂屋。地下铺着很大的砖,那个时候既没有水泥地,也没有瓷砖,砖被外婆擦得油亮油亮的,桌子也被擦得油亮油亮的。


里屋有炕。冬天时会生一个炕炉,炕炉的铁盘被擦得黑亮黑亮的;夏天到了,炕炉就会被取掉,收捡好。


穿过堂屋就进入厨房,厨房再穿出去就到了后院。边上的厢房是另立出去,给舅舅结婚住的。


后院有棵李子树、桃树,还有一棵梨树,一棵苹果梨树。我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那李子又甜又水,那梨也是汁多香甜,咬一口,梨水汁就顺着下巴流到了前襟上。


后院的田地里大部分种的是水萝卜。这是最诱人的。因为自己下到田间,用手插进土里,大概就能摸出萝卜的大小。外婆总是大声说:“捡大的拔,小的别动。”我就用手在土地里一掏,就能摸出个长得又圆又大的水萝卜,总能拔出那最大的。提着秧子在水里一涮,干干净净,就地坐在后院吃起来,又甜又脆。


外公经常会拉着水萝卜到集市去卖,卖出去后给家里买一些油盐酱醋。这可能是外公外婆家唯一的经济来源。


到了季节,我去到外公外婆家,自然是这棵树上摘一个李子,那棵树上摘一个梨。


后院往右一转,侧房的门口有一棵很大的果树,就叫果子树。大概只有宁夏有,有李子那么大,但是苹果的样子。红红的一树,像天堂的果实。吃起来,脆脆甜甜。存放一段时间,沙沙甜甜。摘一个边吃就边转到前院。前院有一棵长枣树,秋天的时候才能吃到,然后就回到那棵果实累累的葡萄树了。


要知道树下面总有很多落果,从没有人捡。


就这样,去了外婆家就吃一大堆的果实。跟外婆坐在院子里安静的拣菜,看树上挂着的果实,门口的小渠流淌着渠水,吃菜的时候就到地里去摘,吃饱了坐在外婆家的门槛上发呆。宁静而快乐。那个时候的门槛都是木头的,地也是土地。土地仿佛一丝土都没有,踏得白白的,像水泥地……


小时候不知觉,长大了,再回去,那里巳经盖了楼房,树木全无,灰尘四起。小时候的外婆家已经变成了我童年的生活本身,长大了又变成了一种景象,这种景象现在变成了一种梦幻般的生活。


也许一个大人要描述这种生活的时候可能会另外一种样子,但是一个孩子看到这种生活的时候感觉到的是果树环绕的房屋,到处都种着可吃、可用的蔬菜和果实,生活就变得像一幅画卷一样。这就是我当年记忆中的农村文化,记忆中家家都安逸地生活,自给自足,被绿色包裹着……



为什么童年让我印象深刻,

那也许是生命中最初的审美...


外婆家门前有几块石板,有时在门槛上坐一坐,就想到大爷爷家去。现在知道,大爷爷是外公的哥哥。整个村子里只有大爷爷家有一个柴门,用树枝做成。穿出葡萄架,右转就到了通往大爷爷家的小路。


大爷爷家的柴门里边挂着一个门栓,把手伸进去,轻轻一拨门拴,门就打开了。我一般都会在中午的时候进到大爷爷家,因为他正在树荫下打盹儿。一进去,两边都是果树,记忆中,靠右边,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梨树。


不知道那棵梨树的岁数有多大,树冠大到一直伸到外公家的屋顶上。我记得大爷爷常常手里捏着一把象牙把的扇子,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躺在一把躺椅上打盹儿。


我总是蹑手蹑脚地想溜过院子,而他却总是这个时候就醒来了,咳嗽一声,让我站住。外婆说大爷爷很小气,因为我去大爷爷家,他从不给我任何果实吃,门前的果实、果树很多,我却从来不记得吃过一次。


大爷爷的长相跟外公不同,他有茂密的白胡子和白头发,又穿一身白。虽外公也常穿白色的对襟上衣,黑裤子。但大爷爷穿着时,加上白色胡须,确实容易让人吓一跳。


每次当我悄悄地走过去,他就在后面说:“白胡子老爷爷来了”,我便吓得站住。大爷爷说:“过来”,我便走到大爷爷跟前。我总感觉他不是人,是神仙。


日子久了,也不怕大爷爷了,有时候就想抓一把大爷爷的胡须。大爷爷总是把头伸过来,看着我的眼睛,低声说:“不敢抓,每个胡须上都盘坐着一个天仙。”说完大爷爷总是自豪地捋一捋他的胡须。我便担心那些天仙会被他捋下来,问“你把天仙捋下了。”大爷爷说:“我捋不下来,但别人摸了就会掉下来”。


顺着院子走,就能走到大爷爷家的厨房。厨房旁边是一堵女儿墙,墙的外边有棵特别大的桑树,这棵桑树,大爷爷是从不管的。我总是骑在女儿墙上,吃得满嘴满手都沾满了桑葚的紫色浓液,红了手、嘴,然后再摘些桑叶带回家,给哥哥养蚕用。


我最喜欢看的是大爷爷敲煤。每回大爷爷都会拿出一块布子,还有一个破脸盆,放到厨房门口的石台子上,然后抱一块煤,放在布子上,再用榔头一块一块的敲。每一下都能敲出鸡蛋大小的一块煤。


顺着茬,非常认真地敲一下,掉下一块,敲一下,掉下一块。整块的煤全部敲完,正好是一脸盆,留下的渣子很少,拿起布来一抖,倒到脸盆里就是一天火盆里该烧的煤了。现在想想,真的像德国人修马路,马路修好,布一拿起来,地面就是干干净净的。


外公外婆共生了八个孩子,五男三女,全都走出了农村,在外工作,只有小姨那年生孩子暂住在外婆家。小姨是小学老师。我看到小姨给孩子的尿布是纯白色的,洗的又白又软,阳光一照,全是温暖的感觉,就想贴在脸上。我还见过几次小姨夫,站在院子里,吹笛子。不知为什么,那笛声和那神态以及院里的情景,让我有了一种极深的宁静感。从此难忘,便又崇拜起了小姨和小姨夫。


我不知道为什么童年这些东西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在想,那也许是生命最初留下的审美。村子里的小路,院落里的情景,外婆外公给予的自由,大爷爷常说的胡须上的天仙,大爷爷的神秘感,他敲煤时候的动作、神态和那种精准的感觉,还有白色的尿布,笛声……都沉淀在了我的生命里,成为了我精神的来源。

 


它超越了所有的琐碎,艰难,不分贵贱...


上初中时,农村开始变动了。外婆家搬了家,果树全砍了,居住的环境也完全改变了,那里开了马路,有了一排又一排的高墙和院门,农村的文化彻底的改变了,去的机会也少了。


过去只有星期日休息。记得每个星期天的早晨,妈妈都会把收音机打开,收音机是我们家唯一一个家用电器,黑色的,砖头般大小。星期天的早晨母亲总会把它播到音乐频道,把声音放到极大,使我们都无法睡懒觉;有时候母亲不放收音机,心情好的时候,她自己唱歌。最常唱的就是《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所以,即使是星期天,一大早我们也不得不起来。


我们家5个孩子,起来后,男孩儿去扫院子,女孩儿扫地的扫地,擦桌子的擦桌子,擦窗台的擦窗台……我们家的地也是砖地,那时候,还没有水泥地,也没有瓷砖地,砖地也被拖得油亮油亮的。


擦窗子的时候,母亲总会叮咛,把窗台擦干净,不要留灰尘,因为天仙是从窗子里进来的。擦完窗子、桌子和地,炕也扫得干干净净(那时不是床),这时候母亲就会让我们燃上香,她总会说“要么燃一柱,要么燃三柱”,所以看谁来点,有时候点一柱,有时候点三柱。香是一两毛钱一包的那种。


窗明几净,再加上香,一家人围坐在桌前。那个时候早餐是极其简单的,甚至都不能吃饱。我常想起那会儿,如果是饼,一块儿不大的饼会切成六份,然后一壶八宝茶,一家人,一人一杯八宝茶,一人一小块儿饼。那小块儿饼是吃不饱的,但是早餐依然觉得非常的甜蜜和安静。


有时候一个馒头,哥哥总是把馒头一掰两半,一半给我,另一半再一掰两半,他和我二哥分。那个时候,我己经可以感觉到他对我的爱了,拿着那半个馒头,内心里开始有了比童年更多的感受和想法。小时候这种事情很多很多,总是能激起内心的某种情感。


吃完早餐各干各的,这个时候我总是回头看看那还没有燃尽的香。就觉得屋子里飞满了天仙,有一种极度静谧和神秘的感觉。


父亲去世后,留下了一柜子的书。我们家没有书柜,全家有三个桌子,方形的餐桌,一个写字台,一个多用的雕着花的老式柜子,书就放在这个老式的柜子里。我常常打开柜门,坐在地上翻看这些书。


书很杂,我记得最清楚的是鲁迅的书,这是学校课本上知道的。还有一些散文书。再有就是一些有插图的种菜的书。我妈就告诉我,什么什么菜是你爸爸引进来的。我因此觉得父亲了不起了起来。


那时候日子过得很紧迫,过年过节,家里也只能偶尔买一只烧鸡,一点点肉,包饺子。饺子里大部分都是白菜和萝卜多。大年三十,家里吃完饭,母亲总是说“我们来抓阄”。“抓阄”是什么呢?母亲会在纸条上写好多的名称,有科学家、歌唱家、作家、外交官……然后放在一个盘子里,我们就每人抓一个。


我小时候就想当作家,所以当妹妹抽上外交官的时候,她不愿意做外交官,就跟我小妹妹换,小妹妹抽的是科学家,我抽的是歌唱家,我们就互换,直到获得自己满意的——我换到了作家,妹妹换到了歌唱家,大妹妹换到了外交官。等到问到母亲的时候,母亲说“我抽的是个乞丐,我的命没有你们好”,我们便在一片欢天喜地中各自抱着自己的纸条。现在自然知道那是母亲的善巧。


平时,中午一点钟的时候,不知道家里的谁能拨到一个频道,总是能听到孙道林的朗读。小说、散文、诗歌不等。记忆中,全家人冬天的时候也会把收音机放在院里的窗台上,晒着太阳,听着散文、小说或者诗歌。听完之后,各自才背着书包去上学,每天如此。这是当时仅有的精神生活的来源。

  

我们家经常进行的还有“日光浴”。那个时候姊妹五个人的活儿特别多,但是每个有阳光的夏日,三个女儿总会跟着母亲,在院子里,铺个褥子,躺在上面晒太阳。后来我看到海伦·凯勒的老师,告诉海伦什么是爱的时候说:“阳光照在植物上的时候,那就是爱。” 我想,当阳光照在我们身上时,就像阳光照在植物上一样,我们感受着阳光给予的爱和温暖。


就像瑜珈里有拜日式一样,太阳总是被很多民族所崇拜,但母亲会把太阳变成日常生活中的事情。比如到了什么节气就做什么,夏至的那一天开始,一直到秋分,不仅仅是日光浴,院子里总会放几盆水晒着,一直晒得热热的,我们再用太阳晒的水洗头、沐浴。


我们家总会把咸菜坛子放在院子里有太阳照的地方,泡的蒜也是要让太阳晒的,冬天要存储的很多菜都需要让太阳晒……母亲总说阳光照过的东西会滋养生命。


如此认真地这样做,里面蕴含着对大自然,对生命的敬拜,这种敬拜就是一种精神,母亲在这些简单的物质生活中灌注了精神的内涵。这样的活动做多了,精神就变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生活就变得有意义了,精神的种子就埋下了。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生活也有柴米油盐,有艰难,有琐碎,有贫困,有挨骂挨打……什么都有,但是家里的这些活动却给我们留下了满满的、心灵的幻想和精神的慰藉。


等我长大以后,我喜欢晚上看月亮,喜欢下雨时听雨声,喜欢春天和夏天时听风声,喜欢把窗台擦干净,喜欢买一个吊坠放在水中,晚上让月亮照着它,照几日,再让太阳照着它,再拿出来戴……


我才知道,这些都是心灵活动的一部分,是精神生活,才知道,这些东西不分贫富贵贱,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给我们留下梦想,留下想象,留下愉悦……


尽管不是每天都这样,但是这种生活却超越了所有的琐碎、贫困、艰难、世俗和父母的打骂,它像人的心灵一样升华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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