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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不出售

(2017-09-15 16:23:54)
分类: 海外故事

 (美)罗杰·迪安·基瑟  /孙宝成 《微型小说选刊》2017.06

“从哪里我能找一杯加糖的咖啡?”坐在候诊室里的流浪汉问。

我刚赶到佐治亚州奥尔巴尼市的楠帕特尼纪念医院上班,还没睡醒,前后挥着手,像是让他别来烦我。

进了急诊室,我注意到麦考尔医生跑到一面拉下来的帘子后面,几个护士紧随其后。

“出什么事了?”我问坐在护士工作台后的护士。

“女性,车祸受害者,我估计。”她回答。

我走过帘子,缓缓地朝里瞧。

“真是糟糕。”我心想。我看到一位老妇人躺在救护担架上,右腿朝后弯在身子底下。

“基瑟,你在外面等着,守候她丈夫查普尼先生。他正从奥特兰大飞来,大约三十分钟后到达这里。”护士长说着,手指飞快地指向医院的前面。

走向门口,我发现还必须冒险经过急诊室的候诊室。

“从哪里我能找一杯加糖的咖啡?”那个脏兮兮的家伙又问。

我走进医院的礼品店,倒了半杯热乎乎的咖啡,加了有半杯糖。我要等着那位先生到来,不时地透过大玻璃窗看去,走回候诊室,把咖啡给了那个人。

我们都认识杰弗里,他常来拜访医院急诊室,一个星期来几次,不断患上小病。就在上星期,他遇到直肠发痒的问题,我们给了他四包栓剂。几个小时后,他返回来,告诉我们他的症状没有缓解。护士问他是否用了一粒栓剂,他回答:“我用了两粒,可尝起来肯定有蜡的味道。”

麦考尔医生实在忍不住了,笑趴在地板上。

我在外面又站了一个多小时,等那位先生来。突然,一辆黑色凯迪拉克疾驶进车道,急促地刹住车。一位衣冠楚楚的人打开后车门,跑向我。

“我是查普尼,我妻子在哪里?”那位大人物高喊着,口气十分专横。

他把大家都推到一边,我设法说明,我最后看到她是在急诊室。我们来到急诊室门口,我小心地伸出手,放在他胳膊上。

“你等在这里,我看看情况怎样。除了医院人员,不许任何人进去。”

忽然,这个人推了我一把,我靠在了墙上。

“嗨!”我大喊,“你不能进去。”

那位先生停住脚,极其严厉地看着我,手指头指点着我。

我避开他杵在我脸上的大手指头,指着座位区,我说:“你坐到那里去,我看看你妻子在什么地方,好让你见她。”

那个人缓缓转身,开始走开。

“臭东西!”他对杰弗里尖叫着,赶紧躲开了他。

杰弗里笑着,把手伸到衬衣口袋,掏出两粒剩下的栓剂,对那个人说:“你想吃糖果吗?”

我笑了笑,走进急诊室。

几分钟后,我走回候诊室,开始对查普尼先生解释,医生很难找到血液,她的血型极其罕见。

“我知道她是ABO型的血,你们连一点都没有吗?”他问道,狂躁地挥着手。

“对不起,打扰一下。”杰弗里说着,打断我们的交谈。

“你闭嘴!”查普尼尖声说,直接指向杰弗里。

杰弗里慢慢闭上嘴,低头看着地板,向后挪,坐回到自己角落的位子上。

其后,我感觉麦考尔医生的手放在我的肩头。

“罗杰,让我说几句。”他对我说。

我走开几步,停住脚。他对查普尼先生说明,他妻子需要输血,却没有可用的血。他能找到的最近的ABO血型,是在弗罗里达州杰克逊维尔市,需要几个小时才能送来。

“我能再来一点加糖的咖啡吗?”杰弗里问我。

我走过去,接过他的杯子,转身走开。

“我的血管里流着ABO血。”他嘟囔着。

我打趣地冲他眨眨眼,接着去给他弄咖啡。

回来时,我看到查普尼先生低着头,手扶着饮水器。我一言不发,走到杰弗里面前,把咖啡递给他。

“真的,我有ABO血。”他再次说。

我还是一言不发,走回急诊室,来到麦考尔医生跟前。

“你打算怎么办?”我问他。

“需要那种血型,我们急需输血。”他回答。

“医生,我看到那条腿,情况糟透了。”我说。

“那条腿倒是没什么事,外科医生正赶来。主要是失血让我担心。”

“这可能不成问题,杰弗里那家伙说他有ABO血型。”

麦考尔医生脸上现出奇怪的神情,转身走向候诊室。不大工夫,他拉着杰弗里的手臂,带他走进急诊室。化验室的技术员被招来,做了几项血型测试。果然发现,无家可归的老杰弗里具有罕见的血型,归类为ABO

我立刻走回候诊室,把这个消息告诉查普尼先生。麦考尔医生和杰弗里走出急诊室,查普尼喊着:“你能卖多少血,我全都买下来。”

“我的血恕不出售。”杰弗里口气坚定地对他说。

查普尼的眼睛立刻瞪圆,足有金币那么大,哑口无言地呆立着。

我眼睁睁地看着麦考尔和杰弗里消失在长长的走廊,赶往潘宁顿救护区。

“你等在这里,我跟他说句话。”我告诉查普尼。

我走进礼品店亲自倒了一杯咖啡,调头走向走廊,去找麦考尔医生。找了有十几分钟,我在医生休息室找到他们两个。杰弗里正在淋浴,从头到脚涂满外科肥皂,麦考尔医生帮他洗澡,拿着的像是一个大马桶刷。

我站在那里,看着杰弗里肮脏、消瘦、赤裸的身体,他的肋骨几乎在两侧突出来,让人纳闷,这样一个躯体竟然会有如同黄金般珍贵的东西流淌过其中的血管。

“你打算让那个女人死吗?”我问他。

“当然不想了。”

“可你说你的血是非卖品。”

“就是非卖品。”他回答。

麦考尔医生冲我微笑着,随后拍了杰弗里后背了几下。肥皂沫溅得到处都是。

不到一个小时,外科医生赶到了,那个女人和杰弗里都进了手术室。几个小时后,杰弗里再次坐在候诊室,还有查普尼先生。两个人笑着,一起喝咖啡。

那天下午晚些时候,我和朱尼尔、威尔伯乘坐救护车,护送查普尼先生到机场,把她抬上了一架私人飞机。我站在跑道上,看到黑色的凯迪拉克驶到停机坪。车门打开,我看到查普尼先生和杰弗里下车。见到杰弗里,我笑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浑身干净,衣装整齐。

“瞧瞧我。”杰弗里说,眼中含着泪花。

“领带看起来不错,杰弗里先生。”我点着头说,把两根手指举到眉头敬礼。

“你想吃糖果吗?”他问我,把手伸向衬衣口袋。

“谢谢,不想,先生。”我笑着说,目送他们二位共同登上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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