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成,不成,我们这儿是不能留住男客的。”
“你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还望小师父行个方便吧!”
小尼又打量了一下叶青,想了想说,“看你一介文弱书生,也挺可怜的,要不这样吧!你暂到我的房里略歇息一晚,不过明天天一亮就必须走人。”
“那就多谢小师傅了!”
“不必谢我!要谢,你还是多谢谢菩萨吧!”
叶青跟着小尼,向一间小房走去,一进门,叶青便闻到一股细细的清香,小房虽是简陋,却很幽雅,四壁粉墙,皆无纤尘,正堂上挂着一幅观音大士像,那观音慈眉善目神情慈悲地坐在莲花瓣中,一旁还放着一个羊脂玉净瓶。
观音像前,是一个长条香案,香案上有一个三足双耳豇豆红瓷香炉,炉中正还香烟袅袅。
小尼神情严肃地对着观音大士,默默念了几句,便领着叶青进了里面的卧房。
只见卧房里,青纱帐遮着一张罗汉床,床前一红木雕花桌,桌上,一盏青铜佛灯,和几本木板线装黄卷佛经。
桌的上方,挂着一黑鬃马尾拂尘,桌前红木椅一把,椅上缠缠绕绕雕着些莲花花样,上有黑红土漆,看上去显得油光闪亮。
“简陋了些,你就迁就一下吧!”小尼说。
“我觉得这地方还真不错,青灯黄卷,超然世外,还真算得上是一方净土呢!我还真有些想削发为尼了!”叶青情不自禁地说了句。
“相公说笑了,你是一男子,曾可成尼?”小尼说,“再说了,你哪里知道我们出家人的苦处?白天要做功课不说,晚上还要守着青灯抄经卷,稍有差错,师傅们便是又打又罚。......有时,我都想,出去给大户人家做丫环,也比待在这儿强。”
小尼说着,忍不住潸然泪下.....
“既是如此,你为何不回自己的家呢?”叶青问。
“家?我哪里还有什么家?接着她便叙起了自己的身世......
她原本也是出生在一个书香家庭,模样儿俊秀,也读过几年书,又写得一手好字,父亲老秀才便觉得奇货可居,非要找一个门楣高些的人家做亲家。以至于到了十七岁时,还是名花无主。
当地流传着一种习俗,说是“姑娘到了十七八,不嫁填房嫁穷家”,正当老秀才为女儿婚事犯愁的时候,有人上门提亲了,就这样,老秀才便将她许配给了县太爷的傻儿子,小尼这才一怒之下,逃出家门削发为尼。
叶青一听,正是同命相怜,不由得黯然泪下,因怕露出破绽,强忍着眼泪,婉言劝慰。
小尼见她举止文雅,又温柔体贴,不由暗生起爱慕之意。
叶青接连打了几个呵欠,小尼知他乏了,便也没再去打扰,掩门退去。
当叶青再次睁开眼睛,已是东方发白,她想折身起来,可怎么也起不来,只觉得头晕脑胀,鼻塞音重,四肢无力。
小尼进得门来,见她满面通红,睫毛成缕,便吃了一惊,“你生病了?”
“不妨事儿,许是昨晚赶夜路,受了些风寒。”叶青说。
“你先等着,我去去就来。”小尼说着,便又走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子,只见她端着一个小碗过来:“这是碗姜茶,趁热喝了吧!最能驱寒。”
叶青接过来,喝了一口,又辣又烫。一碗姜茶下肚,果觉身上轻了许多。
小尼又给她盖了盖被子说,“别着急赶路了,再睡会儿吧,醒来就好了。”
小尼走了好远,转身又走了回来,“我去做功课,你醒来后千万别外出,若是让我师父看见了,对你我都不好。”
“觉慧!在和谁说话呢?”外面传来了一个瘆幽幽的声音。
小尼浑身一颤,两腿直发软,差点儿就瘫倒在了地上,叶青用被子蒙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小尼见师父已走进屋里,连忙双膝跪地,“弟子该死!”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那老尼闭着眼睛振振有词地念叨了几句后,便一把揭开了被子。
“何处浪子,竟敢污我佛门净地?”
“师父,这事儿不关她.......”
“那这么说是你勾引来的?”老尼斜了她一眼说。
“小尼镇定了一刻,从容回答,“这公子病了,昏倒路边,是我将他拖回庵内的。”
“嗯!你可知道佛门清规?”
“弟子知罪,可师父平日不也总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尼话未说完,脸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佛门弟子,六根清净,你如此贪恋世俗,又怎可成得正果?去吧!到你该去的地方去吧!”
“师父!”
“从这一刻起,我已不再是你师父!”
小尼本就不怎么留恋这个鬼地方,早就感觉太枯燥了,整天对着青灯守着泥菩萨,念那几本发黄的破书,她早就想着走,可老尼那双阴险的眼睛,像绳子一样牢牢地拴着她,今儿不知怎么的,竟发起了慈悲来。走就走,她想,可她放不下叶青。
“让他也走吧!”小尼恳求说。
“你想要和他一起走?好!那我就成全你们。”老尼声音不高,可小尼听了却浑身起疙瘩,连忙抽身跑出了庵门。
老尼对叶青特别好,和她说话时像换了一个人,和颜悦色之外,还现出了几分亲昵。
晚饭时分,老尼还亲自端来了饭菜,叶青奇怪的是不全是素斋,还有鸡鸭鱼肉。
“出家人不是不动荤腥吗?”叶青忍不住问道。
老尼笑着说,“我是修心不修口,酒也喝得,肉也吃得。”
叶青听完,便感觉这尼姑有些怪异,也没做它想。
三杯酒落肚,老尼脸上红扑扑的,叶青于灯前细细打量了一下,发现这老尼并不算老,只是和那小尼姑比略微大些罢了。
“你怎么不喝酒?”老尼问。
“我.......我不会饮酒。”叶青说。
“男人怎能不会饮酒?还算是个男人吗?”
叶青听出老尼这话有些霸道,把端起一杯酒,闭着眼睛喝了下去。
喉咙里像被塞进了一团火,她摈住呼吸,好大一会儿,才算把这酒送到了胃里。
“这才算是个男人嘛!”老尼拍手笑道。
老尼又喝了几杯酒,便满脸春意,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叶青,叶青被她着眼睛看得脸上辣辣的。
“你能帮我吗?”老尼问。
叶青一听这话,倒是松了一口气,“师父请说,但凡学生能办到的,一定尽力而为之。”
“爽快!”老尼赞了一句又饮了一口酒。
“但不知师父所指何事?”
“帮我成仙!”老尼两眼迷离。
“哦!抄经卷的事儿我也可以,在家时就经常抄些《金刚经》《多心经》之类的.....”
“谁要你抄经?”老尼打断了叶青的话。
叶青顿觉一震,惊得目瞪口呆。老尼稳了稳情绪,又重新拿出一副笑脸来,“你见过神仙吗?”
叶青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见过。”老尼说,“一个有月子的晚上,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彩虹,一个仙人踏着彩虹向我走来。”
叶青感到很新奇,“这仙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老尼说,“她想渡我成仙,便教了我一套采阳补阴之术。”
“怎个采法?”叶青不禁问道。
“我采给你看。”
老尼略一伸手,叶青的衣服便如同霜打的树叶一般滑落在地。
一个晶莹柔润的胴体,立时便暴露在了灯光之下。老尼一看,原来叶青竟是个女的,顿时勃然大怒,一脚将酒席踢翻,狼一般的叫道:“滚!滚!你这个.......”
叶青连忙抱起衣服,老鼠一般的逃出了庵门。
⑧
一阵寒风吹过,叶青浑身一颤,这才想起身上衣服的盘扣都没来得及扣上,她真不敢相信自己半赤着身子竟一口气跑了这么远。
月儿越升越高,眼睛也越来越亮,甚至连风吹草动都可以看得如此清楚。
当她扣好最后一个扣子的时候,只听得远处传来了一串杂乱的脚步声。
她胆怯了,回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树林中几个黑影,正朝她围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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