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在翻阅家中的藏书,看到一部文革后再版的,由周而复所著的《上海的早晨》,使我想起了三十二年前的一件事。
1970年春节,我已经下乡插队一年多了,2月5日大年夜我才回到苏州家中。那时正是文革期间,强调过个革命化的春节,家中的人初四就上班了,我初五也回乡下了。当时昆山石牌还没有通公路,只有轮船可达。有时乘火车到昆山再转乘轮船,但轮船班次很少,要衔接好不易。后来开了苏州直达石牌的航班,从平门码头上船,开航五个多小时,就到石牌镇了。那天中午我就登上了这个航班。
轮船开得很慢,我在船上找了一个座位(长条木板凳),坐下来从随身的书包里拿出一本小说,开始旁若无人地看起来,那是一本长篇小说,我好不容易从姐姐的朋友手中借到这本书,是非常珍贵的。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二﹑三个小时,我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走过来一个船员,他问我在看什么书。我心想这下坏了!我赶紧合起书,说:“我借来的,刚看,我放好吧!”“不行!”那个船员说:“有人检举你在看大毒草。”我又连忙说:“我借来的,我就还给人家。”那个船员一点也不好说话,拿起我的书,指着封面说:“哼!《上海的早晨》早就批判了,你还在看!”说完就拿走了,并且记下了我的姓名和所在的生产队。我当时又急又怕,一直想着,这下糟透了,借来的书被拿走了,我怎么向人家交代呢!另外,还不知会带来其他什么后果呢。
船到了石牌镇,我还是不死心,再去找那个船员,希望他发发善心能还给我,可是没用,他说,他会把书交给公社的,怎么处理有公社决定,你走吧!我没有办法,怀着十分懊恼的心情一步一步摸黑回到我在生产队的小屋。当时农村文革的气氛已经淡多了,我没想到在船上会遇到这样的“革命派”,我直埋怨自己太大意了,但这已经于事无补了。
此事后来通知了大队,还好大队的负责同志是1964年插队的江阴知青和当地的一个老贫农,他们比较宽厚,简单批评了几句就算了。当时这种事可大可小,好在我在乡下表现还算不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那本书却永远拿不回来了。幸好姐姐的那个朋友后来成了我的姐夫,我告诉他书弄丢了,他也从此不问了。
现在看看朝鲜的革命狂热,伊朗伊斯兰革命的疯狂,我们当年的文革也差不多,甚至还要激烈的多。总算如今天下太平了,随着时代前进的步伐,我相信,革文化命的悲剧再也不会发生了。我的那次遭遇在今天几乎是难以想象的,多么荒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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