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tthew】
那你摆一头蜥蜴在家里又能怎样呢?
继续拿眼神相互攻击,直到其中一方变成对眼……
……
对于一头蜥蜴而言,简单是至上的思维法则,所以我有必要将提问的家伙简称为伊武,将回答的家伙简称为修。
当初听见这段对话的时候,我差点忍不住提醒他们——其中变成对眼的一方只能是修——有人见过两只眼睛本就可以独立活动的蜥蜴会发生对眼么?可我最终还是放弃了警告,因为对于一头蜥蜴而言,攻击是至上的行动法则。
太阳和火星在魔羯,月亮和上升在白羊,水星在射手,金星在天蝎,木星在狮子,土星在处女,这充分说明我是一头性格矛盾的蜥蜴——在与敌人对攻中,我毫不妥协,但并非没有风度。
所以,当我发现修的两眼视线越来越向鼻梁靠拢,以至于不得不经常用极目远眺的方式来调整瞳间距的时候,我主动停止了与他夜以继日的冷目以对或脉脉相视。
当然,我这么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我不想看见伊武鄙视修的对眼惨状。要知道,我可不喜欢伊武这个人。
在我看来,伊武一直在致力于两件事:大智若愚或大愚若智。比如他会指点着我的脑袋,对他带来的女朋友温柔地说,这个浑身绿色的家伙叫绿鬣蜥,知道吗,鬣字很难写哦…或神情呆滞地问修,你觉得蜥蜴会拿蜗牛当午餐么……我生平最烦这种又爱装又爱管闲事的人。这并非我的个蜥偏见,我经常看见修在伊武做出某个举动之后也禁不住摇头叹息。
事实上,我没有吃掉那只蜗牛的打算。尽管我不是素食主义者。
如果你试过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被关在玻璃巢里,只有两三个小时被允许在房间内活动筋骨,而出门散步的机会则几乎和在街头邂逅一头蜥蜴美眉一样可遇不可求的时候,你就会懂得什么叫做寂寞和无聊。
在这样寂寞和无聊的日子里,我发现了那只每天爬上窗台的小蜗牛。
蜗牛,和蜥蜴多么的不同啊。淡青的壳,粉粉的脑袋,晃动着近乎透明的触角缓缓爬行。看她那副敏感而固执、自在而骄傲的模样,我敢说,那是我见过的最有气质的小东西。当然,也有可能是呆头呆脑的蜥蜴看太多了……
那只蜗牛大概来自窗外的园子,也许有一天偶然路过这个挂满爬山虎的窗台,觉得这真是一个好地方,于是就每天不辞辛苦地爬上来,喝喝露水,晒晒太阳,顺便也看看……房子里的那头蜥蜴?
一头自作多情的蜥蜴,我暗暗嘲笑。再说,一头蜥蜴与一只蜗牛怎么可能彼此欣赏呢?
可我还是觉得幸福。看见她晶莹剔透的身体在窗台上怡然自得地爬爬停停,仿佛我也和她一样沐浴在阳光下……头上那个该死的紫外线灯,除了保证让我活着和继续生长,一点情调都没有。
这个夏天依然很长很长,但我觉得自己不再那么寂寞和无聊。日子就这么慢慢过去。直到今天早上,修抓住了小蜗牛。
这段时间以来,修一直有些不对劲,他甚至没有心情像往常那样让我趴他肩上跑到街上去炫耀。早上,我坐在巢里一如既往地上着观察课,那只小蜗牛正缓缓从藤叶上爬到窗台。这时,修走到了窗边。
阳光射在他身上,在窗格中生成一幅金边的剪影。他叹了口气,低下头。有那么一会儿,他一动不动。然后,他抬了一下手,接着侧过身来——他举着的两根指头间,赫然拈着已经缩回壳里的小蜗牛!
怎么回事?这个情绪不太稳定的男人不会顺手将这只可怜的小东西碾碎吧?
在我的担心中,修用一种茫然无措的眼神对着手中的小蜗牛说:一切成黑白,可为何我还放不开?
靠,修这家伙究竟在说什么呢?
可恶……这家伙不仅剥夺了一头蜥蜴的户外活动权利,现在居然连一只小蜗牛也不放过…我越想越生气,白羊星座不允许我再这样沉默下去了!于是,我终于忽略了玻璃墙,大叫一声,纵身扑向他。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在我堪堪发现自己的判断产生错误之际,我毫不迟疑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