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恩师恩师好好的

2023/2/13。16.27

前日下午，朋友星来，晚间忽然说起恩师，他交往广泛，提及诸多，我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给他说，他一直想见恩师，是我们的老师，仰慕恩师，我也说一直带他去见，或许是我的懒，或许是时机，但我说过的从没有忘记，如今，是时候了。

于是我给恩师发了个微信，难得我还会发微信，离开江湖之后，基本手机都远离了，我说， 老师，明天我和4班的星去看您，都想您了，您有空吗？

恩师说，好啊，金州，明天什么时候呢？

一句话可见恩师的水平。这里就不多谈了。

于是我就打过去电话，我说真的想老师想哭了。见我有些难过，星就抢过去说了。

他的苦，我懂， 那不是哭能解决的，世上太多情感都不是哭能解决的，什么都无法解决，所以，我们只有哭。

和恩师相识二十多年了，离校后，第一次见面也近十年了，他辗转找到我号码，没多话，就说，我想你了。我说，我去。

我生性不爱走动，我的奇怪连我都觉得奇怪。恩师是我生平不多的只要说想我，我就一定会去的人，只要我活着。没有什么理由，不用什么原因，就是如果不去，我会觉得对不起自己。

最近一次联系，是去年七月末了，他忽然微信发一句，想找我聊聊。若不是机缘巧合，我可能都看不到，我恐怕是如今不多的基本不使用微信的人。就那看到也是两天后了。我知道他要找我聊什么，我听说过，只是我也没想好。按说不论如何我都该立刻去的，恰好当时的特殊情况，无法出门，恰好，恰好。希望恩师好。

当星再提及恩师，说及那些事，我还是忍不住哭了，这世上能懂得恩师的或许只有我，我不去，他不会有事，他得等着我呢，这是去的时候。是时候了。一切都放开了，有些，也必须放下。放下不是放弃，是放在永远里，和自己永远下去。

世上最珍贵的所在是无形的，最大的悲痛，看不见，甚至外人无法明白，叫，永失我爱。

在二十年前，他和我谈及他的爱情，他和她大学同学，因为怕毕业即分手，他竟然在毕业前悄悄去领结婚证，来表明他的心。那是二十多年前，不让这样的。爱能让他如此这样，只有爱能。

生平我只见过两个真爱，一个是我恩师，一个是我表姐夫。

而我恩师的，近乎完美，我相信世间的爱情，相信世间无形的所在大于有形，如此多年如此认为，他不知道，就是因为如今都如在眼前的那一天，在院办里，那个小房间里，他给我说及的他的爱情。

他当年谈及很多，说他爱音乐，有很多磁带，毕业时候，都送了人。而，他是留校的，他并没有离开学校，他是要和毕业做一个了结，他是个非常智慧的人，豁达，乐观，坚毅，他明白毕业之后是新的人生，他把学生时候的所有，都和自己做一个了断，所有，他唯一留下的，是，师娘。师娘不是他的爱好，是他的爱，不是他的青春，是他的永远。

师娘，我见过，十年前，他想我我去，我们喝多了，在校园里勾肩搭背的走，从没说过什么正经事，他也不提他那时已经是那个学校的要人，就像两个孩子一样，回头猛然发现师娘在身后跟着，不知跟多久了，拿着一袋鸡蛋糕，给我们吃，如果我们不发现她，她应该还会一直那么跟着。

师娘不是个很美貌的女子，世上的爱，那深沉的爱，不是外在能达到的，她是一个温婉可敬的女子，如今想来，都仿佛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发着光，如一个安静的精灵。有一种让人觉得无比可亲的温暖，无比智慧的从容。

师娘三年前死于肺癌。

恩师说，他三年间都没在老校，他说不要让他哭，他自己说着就哭了，那些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总能看到师娘的影子。他不久前才将师娘安葬，他不想安葬，如果不是孩子，他应该，就随师娘去了。他觉得万念俱灰。即使在三年后，他谈起。

他要问我两个问题。

一是，人有没有命。

二是，人的努力有没有用。

他为了师娘，想尽了所有的办法，所有的办法，恩师是一个极有能力的人，也广受敬仰，我就不多说了，总之，这世上，最好的最可能的，他都做到了。他的后悔，总觉得自己因为还没有做到最好，所以师娘才逝去了。

之后的三年，他天天写，恩师虽然出身文学院，不是个那么爱写字的人，写他和师娘的过往，他说，写了十五万字了。以我对他的理解，他基本每天都要写才能如此。因为他不是个爱写字的人，不是我这样的没事无聊我都能抠个几万字，而且，他一定会写着写着就中断了，写不下去，我能看到，能感到。

我说，恩师，你找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要找我说什么，只是我当时也没想好。现在，我想好了。

世上我知道，唯一能伤害到我恩师的，只有这件事。其他起伏波折，坎坷风雨，对于恩师的强大来说，不值一提。他是我见过最乐观最坚毅，办法最多的人。最有智慧的人。

或许是上天嫉妒吧，天妒英才，所以，偏偏选中了那唯一能。

世上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痛失我爱，明白这句话的人，因为这句话都能哭起来。哭不能拯救，只是我们只能哭。

我说，我相信人有命。如许多年，世上的稀奇古怪，荒诞迷离，都见多了应该。有些事，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无论如何的能力，无论如何的尽力。甚至如何的尽力你都觉得还没有足够尽力。那不是人力能为的。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如贝多芬谈，扼住命运的咽喉。努力就是命运的一部分。

于是，恩师问了另一个问题，那，如果有命，谁设定的，为什么要如此。

我不知道。

我只能劝慰，但我的所有劝慰都那么无力，我能想到的他都能想到，如我说历经痛苦，往往是成功的代价。他说，那为什么一定要是她呢。

他就哭了出来，他说别叫我哭。

我说，我十五六岁的时候，坐在荒郊野外的一个池塘边，半天，春天的上午，我想我要不要跳下去，我想了好久，我想明白了，生命如此奇特，人是有灵魂的，每个人那么不同，即使类似经历，上天给予了生命，生命的神奇和不同，千万别自己，上天要带走的时候自然会带走。

然后我抽了自己一耳光，我说我抽自己一耳光我才能说下面的，我说，老师，你得再婚。

虽然我称呼他为恩师，他比我大不多的。几岁。

我一直抽一直说，老师，你得走出来，你得再婚。

直到他说，即使再婚，前提也一定是要能接受你嫂子，也无人可取代。

我才停下来，我们都没怎么吃饭，只是一直喝酒。有时候，酒真是好东西。

谈了许久许久，最后在校园里，抱头痛哭，我忍不住亲亲他，嫂子走后，应该也没人亲他了，他竟然也回头亲了亲我，或许，他是感到，那一刻，我仿佛是嫂子的灵魂的一瞬吧。

世上最可贵的最强力的都是无形的，有一种最大的痛苦叫永失我爱，假如我们不曾真的爱过，无法获得世上最珍贵的幸福，假如我们那么深爱，我们又会承受最大的痛苦，痛不欲生，真的痛不欲生，那是为了两种获得吗？

我谈到孩子的孤独症，当一天我看到他天真无邪的笑，就觉得，这一生是值得的。

恩师，在最开始你们相遇的时候，您这一生，已是无比神奇了，你我都会死，谁都会，一切，都在无时无刻的失去着，所获得的珍贵，不会失去，就是生命的永恒。那无形的，时间不能带走的，时间也无法从生命中带走的。

恩师，您一定要放下，放下，不是忘记，也无法忘记，那就是自己意识的本身，就是自己，放下，是放在一个永远的地方，永远下去。和自己永远下去。

恩师，您一定要再婚，虽然这么说我都自觉对不起嫂子，您想想，如果是嫂子，嫂子也会这么想。

想到没有一个照顾您的人，学生都难心安。

我信命，才信。我也信您，一直信。

世上的痛苦无过于永失我爱，时间无法改变痛苦一分，时间也无法改变爱一分，放下痛苦，让爱在永远的地方，和自己永远下去。曾经的您和她，就那么永远的爱在一起。

我知道，这非常难，非常非常难，但您是一个一路走来，从不怕困难，也克服了无数困难的人。您一定行。

学生能做什么，学生只能陪您哭一场。

走出抑郁，走向辉煌。

好好的恩师恩师好好的！

一时千言万语，一时无法言语。

金州。2023/2/13。17.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