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传》卷四
(2018-08-05 07:1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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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安
汉淮南刘安者,汉高帝之孙也。其父厉王长,得罪徙蜀,道死,文帝哀之,而裂其地尽以封长子,故安得封淮南王。
时诸王子贵侈,莫不以声色游猎犬马为事。唯安独折节下士,笃好儒学,兼占候方术。养士数千人,皆天下俊士。
作《内书》二十二篇,又《中篇》八章,言神仙黄白之事。名为《鸿宝万毕》三章,论变化之道,凡十万言。
武帝以安辩博有才,属为诸父,甚重尊之。特诏及报书,常使司马相如等共定草。乃遣使召安入朝。尝诏使为《离骚经传》,受诏,食时便成,奏之。安每宴见,谈说得失,及献诸颂,晨入夜出。
乃天下道书,及方术之士,不远千里,卑辞重币,请致之。
于是乃有八公诣门,皆须眉皓白。门吏先密以白王,王使阍人自以意越难,问之曰:“我王上欲求延年长生不老之道,中欲得博物精义入妙之大儒,下欲得勇武力、打鼎暴虎横行之壮士,今先生年已耆矣,似无驻衰之术,又无贲育之气,岂能究于《三坟》《五典》《八索》《九丘》,钩深致远,穷理尽性乎?三者既乏,余不敢通。”
八公笑曰:“我闻王尊礼贤士,吐握不倦。苟有一介之善,莫不毕至。古人贵九九之学,养呜吠之技。诚欲市马骨以致骐骥,师郭生以招群英。吾年虽鄙陋,不合所求,故远致其身,且欲一见王,虽使无益,亦岂有损,何以年老而逆见嫌耶?王必若见年少,则谓之有道,皓道则谓之庸叟。恐非发石采玉,探渊索珠之谓也。薄吾老,今则少矣。”言未竟,八公皆变为童子,年可十四五,角髻青丝,色如桃花。门吏大惊,走以白王,王闻之,足不履,跣而迎。
登思仙之台,张锦绮之帷,设象牙之床,烧百和之香,进金玉之几,执弟子之礼,北面叩道而言曰:“安以凡才,少好道德,羇锁世务,沉沦流俗,不能遣累,负笈出橡。然夙夜饥渴,思愿神明,沐浴滓浊,精诚浅薄,怀情不畅,邈若云汉。不期厚幸,道加降屈。是安禄命,当蒙拔擢。喜惧屏营,不知所措。唯愿道君哀而教之,则螟蛉假翼于鸿鹄,可冲天矣。”
八童子乃复为老人,告王曰:“余虽复浅识,备为先学,闻王好士,故来相从,未审王意有何所欲。吾一人能坐致风雨,立起云雾,画地为江河,撮土为山岳。一人能崩高山,塞深泉,收束虎豹,召致较龙,使役鬼神;一人能分形易貌,坐存立亡,隐蔽六军,白日为暝;一人能乘云步虚,越海凌波,出入无间,呼吸千里;一人能入火不灼,入水不濡,刃射不中,冬涷不寒,夏曝不汗;一人能千变万化,恣意所为,禽兽草木,万物立成,移山驻流,行宫易室;一人能防灾度厄,辟却众害,延年益寿,长生久视;一人能煎泥成金,凝铅为银,水炼八石,飞腾流珠,乘云驾龙,浮于太清之上。在王所欲。”
安乃日夕朝拜,供进酒脯,各试其向所言。千变万化,种种异术,无有不效。遂授王丹经三十六卷。药成,未及服。
而太子迁好剑,自以人莫及也。于时郎中雷被,召与之戏,而被误中迁,迁大怒,被怖,恐为迁所杀,乃求击匈奴,以赎罪。
安闻不听。被大惧,乃书于天子云:“汉法,诸候壅阏不与击匈奴,其罪入死,安合当诛。”武帝素重王,不咎,但削安二县耳。安怒被,被恐死,与伍被素为交亲,伍被曾以干私得罪于安,安怒之未女,二人恐为安所诛,乃共诬告,称安谋反。天子使宗正持节治之。
八公谓安曰:“可以去矣,此乃是天之发遣王。”王若无此事,日复一日,未能去世也。
八公使安登山,大祭,埋金地中,即白日升天。八公与安所踏山石,皆陷成迹。至今人马迹犹存。
八公告安曰:“夫有籍之人,被人诬告者,其诬人当即死灭,伍被等今复诛矣。”
于是宗正以失安所在,推问云:“王仙去矣。”天子怅然。
乃疯使近尉张汤,奏伍被云:“为画讨。”乃诛二被九族,一如八公之言也。
汉史秘之,不言安得神仙之道,恐后世人主,当废万机而竞求于安道,乃言安得罪后自杀,非得仙也。
按左吴记云,安临去,欲诛二被。八公谏曰:“不可,仙去不欲害行虫,况于人乎。”安乃止。又问八公曰:“可得将素所交亲,俱至彼,便遣还否。”公曰:“何不尔,但不过五人。”安即以左吴、王眷、傅生等五人,至玄洲,便遣还。吴记具说云,安未得上天。遇诸仙伯,安少习尊贵,稀为卑下之礼。坐起不恭,语声高亮,或误称寡人。于是仙伯主者奏安云:不敬,应斥遣去。八公为之谢过,乃见赦,谪守都厕,三年后为散仙人,不得处职,但得不死而已。
武帝闻左吴等随王仙去,更还。乃诏之,亲问其由。吴具以对,帝大懊恨。乃叹曰:“使朕得为淮南王者,视天下如脱屣耳。”遂便招募贤士,亦冀遇八公,不能得,而为公孙卿、栾大等所欺。意犹不已,庶获其真者,以安仙去分明,方知天下实有神仙也。
时人传八公、安临去时,余药器置在中庭,鸡犬舐啄之,尽得升天,故鸡鸣天上,犬吠云中也。
阴长生
阴长生者,新野人也,汉皇后之亲属。少生富贵之门,而不好荣贵,唯专务道术。
闻马鸣生得度世之道,乃寻求之,遂得相见。便执奴仆之役,亲运履之劳。呜生不教其度世之法,但日夕别与之高谈,论当世之事,治农田之业。如此十余年,长生不懈。
同时共事鸣生者十二人,皆悉归去。唯长生执礼弥肃。鸣生告之曰:“子真能得道矣。”乃将入青城山中,煮黄士为金以示之,立坛西面,乃以《太清神丹经》授之。
鸣生别去,长生乃归合之。丹成,服半剂,不即升天。乃大作黄金十数万斤,以布惠天下贫乏,不问识与不识者。周行天下,与妻相随,一门皆寿而不老。在民间三百余年,后于平都山东白日升天而去。
著书九篇云:上古仙者多矣,不可尽论。但汉兴以来,得仙者四十五人,连余为六矣。二十人尸解,余并白日升天。
抱朴子曰:洪闻谚书有之曰:“子不夜行,则安知道上有夜行人。”今不得仙者,亦安知天下山林间,不有学道仙者?阴君已服神药,虽未即升天,然方以类聚,同声相应,便自与仙人相集,寻索闻见。故知此近世诸仙人数耳。而俗民谓为不然,以已所不闻,则谓无有,不亦悲哉。
夫草泽间士,以隐逸得志,以经籍自误,不耀文彩,不扬声名,不修求进,不营闻达,人犹不能识之,况仙人。亦何急急令闻达朝阙之徒,知其所云为哉。
阴君自叙云:漠延光元年,新野山北,予受仙君神丹要诀:道成去世,付之名山。如有得者,列为真人。行乎去来,何为俗间?不死之要,道在神丹。行气道引,俛仰屈伸,服食草木,可得延年,不能度世,以至乎仙。子欲闻道,此是要言,积学所致,无为合神。上士为之,勉力加勤。下愚大笑,以为不然。能知神丹,久视长安。
于是阴君裂黄素,写丹经,一通封一文石之函,置嵩高山;一通黄栌之简,漆书之,封以青玉之函,置太华山;一通黄金之简,刻而书之,封以自银之函,置蜀绥山。一封缣书,合为十篇,付弟子。使世世当有所传付。又着诗三篇,以示将来。
其一曰:惟余之先,佐命唐虞,爰逮汉世,紫艾重纡,予独好道,而为匹夫。高尚素志,不仕王候,贪生得生,亦又何求?超迹苍霄,乘龙驾浮,青云承翼,与我为仇。入火不灼,蹈波不濡,逍遥太极,何虑何忧。傲戏仙都,顾悯群愚。年命之逝,如彼川流,奄忽未几,泥士为俦。奔驰索死,不肯暂休。
其二章曰:予之圣师,体道之真,升降变化,乔松为邻。唯余同学,十有二人,寒苦求道,历二十年。中多怠堕,志行不坚。痛乎诸子,命也自天,天不妄授,道必归贤。身没幽壤,何时可还。嗟尔将来,勤加精研。勿为流俗,富贵所牵,神道一成,升彼九天。寿同三光,何但亿千。
其三章曰:惟余束发,少好道德,弃家随师,东西南北,委放五浊。避世自匿,三十余年,名山之侧。寒不遑衣,饥不暇食,思不敢归,劳不敢息,奉事圣师,承欢悦色。面垢足胝,侧见哀识。遂受要诀,恩深不测。妻子延年,咸享无极。黄白已成,货财十亿。使役鬼神,玉女待侧。今得度世,神丹之力。
阴君处民间百七十年,色如女子,白日升天而去。
张道陵
张道陵者,字辅汉,沛国丰人也。本太学书生,博通五经。晚乃叹曰“此无益于年命”,遂学长生之道。得黄帝九鼎丹法,欲合之,用药皆糜费钱帛。陵家素贫,欲治生,营田牧畜,非已所长,乃不就。
闻蜀人多纯厚,易可教化,且多名山,乃与弟子入蜀。住鹄鸣山,著作道书二十四篇,乃精思炼志。忽有天人下,千乘万骑,金车羽盖,骖龙驾虎,不可胜数。或称柱下史,或称东海小童,乃授陵以新出正一明威之道。
陵受之,能治病。于是百姓翕然奉事之以为师。弟子户至数万。即立祭酒,分领其户,有如官长。并立条制,使诸弟子,随事输出米、绢、器物、纸笔、樵薪什物等。领人修复道路,不修复者,皆使疾病。
县有应治桥道,于是百姓斩草除溷,无所不为,皆出其意,而愚者不知陵所造,将为此文从带上下也。
陵又欲以廉耻治人,不喜施刑罚,乃立条制,使有疾病者,皆疏记生身已来所犯之罪,乃手书投水中,与神明共盟约,不得复犯法,当以身死为约,于是百姓计愈。
邂逅疾病,辄当首过,一则得愈,二使羞惭,不敢重犯,且畏天地而改,从此之后,所违犯者,皆改为善矣。
陵乃多得财物,以市其药合丹,丹成,服半剂,不愿即升天也。
乃能分形,作数十人。其所居门前水池,陵常乘舟戏其中。而诸道士宾客,往来盈庭,盖座上常有一陵,与宾客对谈,共食饮,而真陵故在池中也。
其治病事,皆采权玄素,但改易其大较,转其道尾,而大途犹同归也。行气、服食,故用仙法,亦无以易。
故陵语诸人曰:“尔辈多俗态未除,不能弃世,正可得吾行气、导引、房中之事,或可得服食草木数百岁之方耳。其有九鼎大要,谁付王长,而后合有一人,从东方来,当得之。此人必以正月七日日中到。”具说长短形状。至时,果有赵昇者,恰从东方来,生平原,相见,其形貌亦如陵说。
陵乃七度试,昇皆过,乃受升丹经。
七试者:
第一试,升到门,不为通,使人骂辱四十余日,露宿不去,乃纳之。
第二试,使昇于草中守黍驱兽,暮遣美女非常,托言远行,过寄宿,与昇接床,明日,又称脚不去,遂留数日,亦复调戏,昇终不失正。
第三试,昇行道,忽见遣金三十缾,昇乃走过,不取。
第四试,令昇入山采薪,三虎交前,咬昇衣服,唯不伤身。昇不恐,颜色不变,谓虎曰:“我道士耳,少年不为非,故不远千里,来事神师,求长生之道,汝何以尔也?岂非山鬼,使汝来试我乎?”须臾,虎乃起去。
第五试,昇于市买十余匹绢,付直讫,而绢主诬之,云未得,昇乃脱已衣,买绢而偿之,殊无吝色。
第六试,昇守田谷,有一人往,叩头乞食。衣裳破弊,面目尘垢,身体疮脓,臭秽可憎。昇怆然为之动容,解衣衣之,以私粮设食,又以将米遗之。
第七试,陵将诸弟子,登云台绝岩之上,下有一桃树,如人臂,傍生石壁,下临不测之渊,桃大有实。陵谓诸弟子曰:“有人能得此桃实,当告以道要。”于时伏而窥之者,二百余人,股战流汗,无敢久临。视之者,莫不却退而还,谢不能得。昇一人曰:“神之所护,何险之有,圣师在此,终不使吾死于谷中耳。师有教者,必是此桃有可得之理故耳。”乃从上自掷,投树上,足不蹉跌。取桃实满怀,而石壁险峻,无所攀缘,不能得返。于是乃以桃一一掷上,正得二百二颗。陵得而分赐诸弟子各一。陵自食一,留一以待昇。
陵乃以手引昇,众视之,见陵臂加长三二丈,引昇,昇忽然来还,乃以向所留桃与之。昇食桃毕。陵乃临谷上,戏笑而言曰:“赵昇心自正,能投树上,足不蹉跌。吾今欲自试,投下,当应得大桃也。”众人皆谏,唯昇与王长嘿然。陵遂投空,不落桃上,失陵所在。四方皆仰,上则连天,下则无底,往无道路,莫不惊叹悲涕。唯昇、长二人,默然无声。
良久,乃相谓曰:“师则父也,自投于不测之崖,吾何以自安?”乃俱投身而下。正堕陵前,见陵坐局脚床斗帐中,见昇、长二人,笑曰:“吾知汝来。”乃授二人道要,三曰乃还。归治旧舍,诸弟子惊悲不息。
后陵与昇、长三人,皆白日冲天而去。众弟子仰视,久而乃没于云霄也。
初,陵入蜀山,合丹半剂,虽未冲举,已成地仙,故欲化作七试,以度赵昇,乃如其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