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年“512”我见他们父子两个的时候那辆红色的摩托车，车好像没有使用过，一样的崭新。

父亲还是不好意思的让我爬上他那辆摩托车的后座，我的双手摸到的还是一把骨头的硬朗肩头。

父亲还是把车开的风驰电吼，让在田边耕种正忙的乡里乡亲们抬头向我们张望。

父亲还是不理我听得懂听不懂，讲着他那一口浓重的绵竹话，“琪琪不懂事，不读书，也不写信给你们，我怎么说也不行。”

“我这两年，交了一个女朋友，是我一个厂子里的干活的，她带着两个儿子。”

 耳边的风好大，我听不准，便也没出声。

进门看见了琪琪爸爸的女朋友，看外形与琪琪爸爸真很般配。也是那么小巧精干，都有两个那么大的儿子了，脸上没有一丝皱纹，真让人羡慕。

讲真话要不是她说，我怎么也估计不到他的大儿子已经上大学三年级了。

他们都是家附近剑南春酒厂的临时工。“512”过后她自己带着两个儿子，一个妈妈过日子。大儿子现在每年上大学要三万元，小的儿子一年要的钱也不少，上中学吗，杂费一年还是要几千块的。在新的家里琪琪还是最小。

我听着他们一年的开销，心里不免有些吃惊，这么多钱，上哪里去找啊？琪琪爸爸还是笑笑的，乐观的对我说；我们两个都上班，一个月我拿一千八，她拿一千二不到。爷爷奶奶种的地够我们一家人吃饭，有时候还可以出去卖一点菜。

我的数学不好，此时我在的心里紧张的算来算去，可是我的计算怎么也补不上他们家的那个大窟窿。

已经上了中学的琪琪还是那么胖乎乎的，他比妈妈刚去世的时候爱讲话了许多。但还是话很少。院子里积水还是那么多，爷爷还是收留所有的流浪狗。地震棚子还是留在那里没有拆，除去那间琪琪爸爸贷款盖起来的新房。一切让人看上去，还是那么的不整洁，那么的临时。

爷爷身上还是一成不变的挂着那条满是泥土蓝布围裙。奶奶少有的我们来她不在家，她下地去了。后来爷爷告诉我说：奶奶临出门时已经给我煮好了“喂猪的玉米”。（硬玉米他们是喂猪的）因为奶奶知道我喜欢吃。爷爷说；自从爸爸的女朋友带着的新奶奶住进了新房子以后，奶奶整天都在地里干活。琪琪说；奶奶不到天黑不回家。

对着琪琪，我不得不问一个好老土的问题；爸爸的女朋友对你好不好？你喜欢她吗？琪琪左右摇摆着身子，停了好一阵子才低着头嘟囔说：“喜欢”

我真想自己打自己一刮，怎么能问一个还不到18岁，没有选择权的小孩子这么蠢的问题。

从四川回来我在整理相片的时候，发现有好几张相片的后面都有“新奶奶”那张不笑的脸加在相片中间注视着我们。

站出家门口，琪琪爸爸担心的终于忍不住了，他直直的问我；张大姐，你几岁了？

我说；你叫大姐，刚刚好。

他又担心的问我；你还来不来了？

我说：怎么说？

琪琪爸爸说：“琪琪就是不给你们写信，我真没有他办法”

我说；给我们寄几篇他写的作文也行啊，基金是有原则的，如果一个学生不常常和我们联系，我们对一个孩子不了解，真的很难帮上忙。”

琪琪爸爸着急的说：“他连作文也不写啊。”

这时琪琪在一边终于急急的说；“我不懂写吗”

其实，从第一次见琪琪到现在，我们大家一直都在偏疼这个孩子。当然琪琪的爷爷奶奶更是疼到溺爱。

记得那天琪琪也委屈地说；“同学都是骑自行车上学，只有我家里不给。”

在一边的洪校长说：“可以骑了，可以骑了，我小得时候脚还够不到自行车的脚蹬子，每次只可以划半个轮子，我爸爸就让我骑自行车上学了。琪琪都上中学了，可以试试骑车了。”

记得当时爷爷就说了：“你们再说什么，我也不给。

我想只有我心里明白这个老人心里痛的是什么？

爷爷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他送怕了。

“512：她丢了一个宝贝女儿，他只有一个女儿，琪琪的爸爸是是倒插门进他们家的，如今女儿没了，就剩下了一个宝贝孙子，他要用自己的老命给孙子护航。

要离开了，一直伤心流泪的爷爷终于笑了，我最喜欢看爷爷奶奶笑，那一口几乎全部烂掉的牙，一笑起来好好看，好开朗，好带劲。

我们走了，背着一个双肩包，带着满脚的泥，放下了久已牵挂的心，走了。

可是那个家，那个根植于水田中间的家；继续沉重的生活着。

两个残缺的家，合成了一个“太过丰富的家”一个来自四面八方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三个要用钱要读书的儿子，两个年过六旬的浑身贴着膏药的奶奶，一个带着围裙整日不停干活的爷爷；

琪琪的父亲，那个让我牵挂的男人，你距离幸福到底有多远？

文：大黑猫  摄影：John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