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我陪伴艾滋病女尸

­——兼谈陈琳案执法机关的作为

女星陈琳暴亡一案，凸显了中美执法机关处理问题的思路和方式的差异。陈琳尸体被发现是星期五，而验尸机构却周末休息，刑侦部门似乎也没有介入，导致了此案至今未有定论，使得案情显得扑朔迷离。我认为这跟执法单位的工作方式有很大的关系，一个女性坠楼而死，对于执法机关来说，应首先考虑谋杀可能的性，应该假定恶性犯罪行为发生，以此对待周围的一切人证物证，并且进行24小时的证据守护。鉴于当事人已经死亡，所以警方应以判定（或者排除）案件的犯罪可能性为第一任务。这样执法机关才可以对当事人对社会交代，才可以避免把并不复杂的案情人为地弄得扑朔迷离。

这让我想起了在洛杉矶执法的日子。无独有偶，那天也是周末。我和同伴接到紧急通知，有人在家中遇到危险。我们用Code 3模式赶赴现场（Code 3是美国警察行动的最紧急模式：闪警灯，鸣警笛，路上一切车辆必须靠边停车让路。警车在安全情况下，可以闯红灯，使用逆行道）。

到达现场后，发现消防局的急救车辆已经赶到，并且展开了任务。在市民遇到危急情况时，洛杉矶警察一般总能在一分半钟之内赶到现场，即便如此，我们还往往是跑在了消防局车辆的后面。为此消防局的小伙子总是嘲笑警察，说我们是一帮行动迟缓的小老头（确实消防局那些小伙子年轻力壮，浑身肌肉）。我们也能反唇相讥，说消费局的人成天吃饱了没有事情干，除了在健身房里练肌肉，就是在汽车里面睡觉待命。

言归正传，消防局的人告诉我们，当事人已经死亡十几分钟。而且他们知道这个女人大致情况。她曾经亲口告诉消防局的队长，自己有艾滋病。

当事人死亡，失去抢救的意义。消防队撤退，把尸体留给了我们。我和同伴检查现场并且进行调查了解，情况如下：

死者女性，自称苏珊，约40岁，无职业，在外流浪，自称患有艾滋病，曾有吸毒历史。苏珊几个月前碰到这所房屋的女主人，女主人收留了她。苏珊偶尔在这里过夜，然后继续在外面流浪。今天，苏珊来到这里洗澡，之后跟女主人说自己感觉难受。十几分钟之后，女主人发现苏珊没有反应，于是打电话报警……

显然，从初步情形分析，我们断定苏珊极有可能是因病死亡。但是我们也无法完全排除这里有谋杀的可能性。比如她卷入毒品犯罪行为，而被他人灭口等等。我们两个人分头工作，我负责封锁现场，并且对现场所有人进行了调查取证，对所有人员进行详细登记，包括曾经到达现场的全体消防队员。然后在可能的情况下，调查了解死者的亲属，据说她有一个儿子——你猜对了，也是个流浪汉。我的同伴立即将此案报告给了警察局的刑侦部，请他们对此案给以刑事侦判，同时通知法医到现场收取证据并且对尸体进行鉴定。

洛杉矶法医部通知，法医要晚上才能赶到。刑侦部门的侦探们根据我们呈报的证据进行了几个小时的研判。我的同伴在两个部门之间穿梭联络，而我就负责整个犯罪现场的保护工作。天很快就黑了，我让院子里的人回到其他房间，案发房间，亦即停尸房由我监控。

如果这是一个刑事案件，我的思想准备是两种情况：一是犯罪集团的不管什么理由再次光顾，那对于我来说，就是一场遭遇战。为此我不得不注意整个院子的环境。还有另外一种哭笑不得的局面，那就是整个分局里没有事情干的警察，要下班的警察，都会到这里打一晃，这中间往往会有一堆分队长，中队长，甚至分局长大人。警察都对犯罪现场感兴趣，这是职业习惯。如果犯罪现场在刑侦部的手里，他们是进不去的。但是现在在自己人的手里，他们一定会找各种理由来看看新鲜。那时候我必须用各种办法，包括说服、批评、甚至肯求这些人不要走进现场。这是我的犯罪现场，除了刑侦部和法医，一律不得进入。

几个小时之后，刑侦部判定为非刑事案件。这样，警察同事的骚扰可以排除了。但是我仍然没有放松警惕，我不想为别人的判断失误而付出沉重代价。

大约到凌晨12点，如盼星星盼月亮的法医终于出现，这个家伙先向我道歉，然后抱怨最近特忙。想来一千万人口的洛杉矶郡，每天有不少人死啊。当他干净利索地把尸体装紧袋子里的时候，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以撤了。

回到警车，在电脑里面简述案件经过，开回警察局，给车子加满了油，电脑报告：EOW。换上便装，枪藏在外衣下面，回家。 困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