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

                               devil1019

当白夜的辉光照亮我的世界，我却为怀念黑暗的过去而潸然泪下。

过分苍白的太阳如始终不曾熄灭的明灯，冷冷地照耀浅灰的沙漠，天地之间是从未改变过的荒凉，单调得寸草不生。似乎可以让任何旅行者在命运的屠刀下，垂首放弃争抗。

如果可以，约翰真的不愿从那种彻底消失的感觉中醒来。谁都不傻，四周荒沙千里，而非童话世界可以沉迷。一打的沙漠楔子似乎也很不知死活地想随便抓个顺手的猎物当午餐解馋，可惜，闪电般处理掉它们的宝玉兽，还嫌这群家伙烤来吃都倒胃口。

回不去的人，到底该何去何从？

孤单与不孤单像一直缠绕在异世界迷途者的身边的双生灵魂，让宝玉的主人在失去同伴的阴影中渐渐沉沦，同时又给机会让身边的宝玉兽们努力将他拔出悲伤的泥沼，流沙的陷坑。现实怎么不会让人无法沮丧，这无尽的苍凉白夜让约翰感到一阵令人厌倦的晕眩。不像是错觉，错觉哪里会有如此现实，像冰刃刺进心底，冷得让人发抖的疼痛。

身边已经失去了一团炽热的火焰，空气里的温度也逐渐放低，按常识来说沙漠里的温度在晚上会急剧下降，即使天空仍然亮堂，却不难判断这已经是时间意义上的又一个夜晚……也许不知何时连自己仅盛的斗志和坚持都会面临燃烧殆尽的危险。火焰只有遇到同类才会越燃越旺以至燎原……但我并非想点明爆雪王子遇到学院帝王就一定是BUG无处不在的一种体现。

“十代……大家……应该都已经平安回去了……”那天，卡片精灵休伯特召唤的沙之阁楼真的很像一个祭坛，顿时，他就明白了虹龙和自己的使命，为了命运天平上这不平衡的交易，自己必须狠下心把自己推下孤独的地狱，来换取更多人的重生。

没有黑夜的庇护是痛苦的，白夜永恒的辉光只会让人深深无奈，连辨别星象的观测都做不到，何谈寻找北极星，寻找一个笔直的方向？

但是他深知停下脚步就是真的等待死亡的光临。只有不停的走，走出这精灵界的边缘之地，才可能找到一丝生存的希望，即使真的要在这个没有人类同伴的世界里生活一辈子，也要活下去，扼杀希望是没有理由的。

因为约翰相信，这个世界应该存在着宝玉兽们的故乡——虹之古代都市。想到这里，胸中漫溢着一种“我应该是来旅游的”如此浪漫的想法，蔓延在沙地上的脚印才又多出了一毫的深度。约翰·安德鲁森勋爵，再次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姓氏，决定要做一个真正的童话主角。（我绝对没有把这文KUSO化的倾向）

但是回到原本世界的人群中，总有不会为庆贺自己逃出生天的人像蜗牛一样蜷缩在角落里，无助地将自己的表情如同遇到丧事一般收殓进深长的刘海，紧紧地抱住双臂，对为他而牺牲的挚友反复地道着人家几乎听不见的歉语。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不了解这种情绪的人，大概会以为十代是因为遭遇过分激烈的决斗刺激导致大脑宕机语言中枢发生系统卡壳。明日香打算劝解一下，至少也要让十代摆脱这种“一切都是他的错”的过激想法，可是很快她就发现，如果不是自己劝解能力的段位不够，那么就是在十代的朋友排位中，自己无形中落了约翰的下风。

但是好歹十代听完了她的劝解，然后用一句根本不像是他的语气说出来的话暂时支开明日香：“谢谢你对我说这些……可是，我不能原谅自己……所以，让我独自静一下，可以吗？”

失去的痛惜，明日香是丢过哥哥的人，她又何尝不理解十代失去如兄弟一般亲密的挚友，那种精神上的创击，岂是几句安慰就能够马上奏效的？除非能再开一次次元门，把宝玉的主人从那个世界再拽回来。再怎么说，明日香好歹也是学院最善解人意的女帝，不再多说什么，尊重他的选择然后安静地离开，剩下的，也只能期望十代能尽快看开这件事了。

本来失去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回忆，当开学典礼在天台相遇便感觉已是旧识的场景还没有在脑海中回暖温度，恐惧就已经趁虚而入，病毒似的引发全身的细胞和神经缺氧一样难受。虽然是痛，却不愿停止回忆，十代开始理解休伯特愤怒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自己把它送上太空后便忘得一干二净，在它遭遇危险的返航时竟浑然不觉。

甚至也差点忘了老师就在身边……这些年来，自己为了决斗付出太多，而花在回忆上时间却太少，记忆在冷却降温，所以才更恐惧，是不是有一天，他会连为自己牺牲回程机会的约翰·安德鲁森也完全忘记？

那太可怕了，自己只会成为一具行色匆匆的决斗机器。或者，如果自己再强一些，大家就不用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虹龙身上，约翰也不会成为替代的牺牲品？！

不争气的眼泪顺着阴影的边缘落下。似乎自从进校以来，每一年都有让自己领会人生坎坷的大事件发生，这第三季，居然也不例外。

难怪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莫非真被漫画说中，不是转世轮回之缘，就是因为主角是诅咒之子，周围的善良亲友都会因他而招致不幸……？

意识有些恍惚，开始责难为什么本该消失却没有消失的人，刚好是自己？

“后悔吗？”一个声音无预兆地飘荡在头顶，“还是说，准备陷入追逐力量的怪圈，像恺撒一样？”

“你也是来安慰我的吗，老师？”听起来，十代想表达的词应该是“责难”。

“本来是，但是鉴于明日香同学已经把我该说的说完了而且不见效果，所以我放弃。”大白天像萤火虫一般飘荡在树影下的幽魂，语气平淡低调。“而且我知道，你并非需要安慰，而是还想见见他是否平安，我没说错吧？”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是一切的祸首……如果我当初没有做放弃与卡片精灵的契约的话……这第三年，本应是最好的回忆……”

“对于约翰君的事……我也非常遗憾。如果我还有以前的那个躯体的话，行动会方便许多，事情……可能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糟糕。”要不然，遇上休伯特的威慑，也不至于躲得比光速更快。

“为什么要那么自责？如果你没有断绝和休伯特的契约，你不会是现在的你，至于是什么模样，我都无法想象。如果你选择了另外的未来，就不会成为现在的救世主角色。”

“救世主？您就别开我的玩笑了……连自己最好的朋友都救不了还算什么救世主！！”

“一将功成万骨枯…………对我们炼金术师来说，付出和得到的仪式，才是世间最永恒的真理。”AMUNEARU顿了顿，尖锐地反问，“我知道你只是不能原谅自己罢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消失的是你，回来的约翰君又是什么样的立场？”

“………………”

“他将永远失去那像童话般阳光的笑容，来作为对你的祭奠。”你应该也不想看到那个样子，对吧？

“……………………………………”这次是比刚才长上一倍的沉默。

“就算是没那么严重，也不见得会比你现在这失魂落魄的模样要好。不得不承认，你们之间的默契，超乎了我的想象，仿佛早已旧识，却相见恨晚。”

“别说了，老师……您专程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么？”棕色头发的少年痛苦地摇了摇头，“我不想听到任何关于约翰的悼词，尽管……”

“尽管学院和幻象社都有打算为他竖碑立传然后将这位留学生的事迹名垂千古的冲动？”尽管学生不想听，但是口快的AMUNEARU已经在十代打算堵上耳朵之前连珠炮似的把可能的事实全数塞进他的耳朵。

“我不愿承认……这是现实。”

“我也不愿喵~如果他能回来，我会记得补回我答应过他的礼物。”喂，难道我说我就愿意承认了吗？“笨蛋，哭什么……约翰君，没那么简单就可能成为祭品的。”

“你是说……”这但书的语气让人眼前一亮，果然十分见效。

“有究极宝玉神的庇护，想死大概比登天都难。所以，还活着，就这样喵~~”连混沌幻魔都能打败的虹龙，休伯特的力量又能奈其何之？

一阵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摆的慌张，当下又该是什么表情的十代，看到老师的灵魂之球在眼前上下晃荡，一时激动地模仿法老王把他的宿舍长一巴掌拍到了地上。像是给垂死的希望打过一记强心针，不管这位撒谎连篇已成习惯的老师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的把握，对于已经沮丧到绝望悬崖边的十代，无疑是让他折身面向希望朝阳奔跑的基本动力。

 

这片沙海似乎没有尽头似的，终于走累了，跌倒在一片沙丘里。虽然没有被主人呼唤，但是宝玉兽们一刻也不敢轻易离开这危机四伏的地方，琥珀猛犸用长长的鼻子将约翰卷到自己宽大的背上，然后继续赶路。“真是麻烦你了……”

“那个死亡决斗的能量计已经不起作用了，为什么不召唤我们？”

“我只是想试试自己的极限而已，哈哈。”

“不要跟那个十代一样，只知道逞强。”

“- -难道我说错了吗？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们能在这鬼地方玩漂流教室，害得我们连回虹都的路都不知道了。”

“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们。”

“完全不必道歉啊，约翰。”黄玉虎插话道，“你是我们大家一致认可的主人，就算我们赔上性命也会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

可是我想回去啊……T-T

当宝玉的护卫队翻过一个沙丘之后，居然在他们眼前出现了一小块绿洲。“不会是海市蜃楼吧？”这样死气沉沉的荒漠里怎么可能有绿洲……还是说，可能又是蚁狮或者其他什么魔物制造的陷阱？隐约看到绿洲旁好象有人形一样的物体竖立着，约翰还是决定冒一回险——原来刚才给自己定错了位，到了这个世界，只可能是冒险者了。

“不愧是被宝玉选中的人，果然平安无事。”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事？”

“仅仅也只是知道而已。先不说这个，次元的裂缝又出现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离开这里的机会？！”

“说对了一半——另一半就是，你焦急的朋友们，得知这个消息后会再次来这个世界搜寻你的踪迹。”

“为什么……还要来………”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将他们送回去，就为了寻找自己，又兴师动众地跑来这既危险又荒凉的边缘之地？

“这道理很简单，对于希望和友人的执着，你们彼此都不放弃。可麻烦的是，你应该知道，人找人也许会找死人的……在这个败着必亡的法则世界，风险会是多么巨大。”

“你能预测到他们的路线么？”

“人都还没来，我怎么会知道？不过，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最好去虹之都市，否则待在哪里都会麻烦异常。”

“可是，我们都不知道路……”约翰身边环绕的宝玉兽们几乎异口同声。

陌生人的半截面具差点掉下来：“你们真的是虹都的居民……？！”

“因为这里是什么鬼地方嘛我们一点也不清楚！！”

好吧，帮忙帮到底……“我暂时可以给你们地图和一些基本的旅行用具，先让你们能到达有城市的地方，后面的旅程就用不着我指点了。在穿过暗黑界的时候，要尤其小心，那是恶魔的蛰伏之地。”

“真的太感谢了……说起来，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事……而且还给我们指路？”

“不过是被一位炼金术师拜托了顺路的口信，我只是个游走于精灵界各个次元的旅行者而已。”

“对了，如果你遇到十代他们，能转告他们我会去虹都的消息吗？”

“我会记得。不过，我也想忠告你一句：如果想在这个法则世界活下来，只依靠力量是不够的，很多时候恐怕要放弃自己心中的一部分善良，才能换回更多的生机……也许有一天，你不会再向光明祈祷。”

“也许有一天，我的同伴会不认得我，是吗？”从现在开始，就已经对这漫长的光明感到厌倦……

“大概如此……所以，拿走这个。”

“虹石？！”约翰的声音顿时上扬一个八度，他认得这样的石头。宝玉兽们也认得，那是去过虹都的少数人才可能得到的纪念品。

“另外有一块在拜托我的那位炼金术师那里，他应该会让十代带着它再次返回这个世界。”没有说出来却心知肚明的话是：虹石是许愿之石，只要相互呼唤，就一定会有重逢的感应。

最后，陌生的旅行者丢下一句话便消失无踪：“如果光明已经无法拯救你的时候，试着向黑暗祈祷一下也不错。”

留下错愕的约翰愣在原地，反复思忖着这个陌生人的话。

如大德寺老师所说，不久，学院就传来三泽和他博士师父发现关于次元出现‘反弹’异象的消息。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十代暗自握紧了拳头：等着我，约翰。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一定要救你回来！

“会成功的吧，老师？”

“你只要想着绝对不能失败就行了，无论何时都要注意保住自己的小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唔，建议你把上次去遗迹得到的挂饰找出来带上。”像是想起了什么，“啊~对了，我还特别让校方为你联系了吹雪君~~”

“呐？为什么要特意找他而不是恺撒呢？”

“那个世界虽然弱肉强食，但是力量并非一切的主宰。我找吹雪君来，无非是想让他当当导游，他应该已经周游过很多地方，而且人际交往的能力又很不错……”

听着怎么觉得都不太对劲的十代连忙打断老师可能的唠叨：“他在那个世界活下来，应该跟DARKNESS有很大的关系吧？”

“啧，你太看轻吹雪君了~如果不是他高超的搭讪和交际以及到处留情的本事，守墓的暗杀者可能把半块挂饰这样的好东西交给他当信物喵？”对于十代怀疑自己的眼光问题，大德寺老师自然很不服气地把理由搬出来镇压。

十代囧然。原来当初老师陷害吹雪学长去当七星还有这样的内幕。

“拿走这个，虹石——一定能带你找到他的。虹之都市宝贵的碎片也会守护你。”

“可是你怎么会有这个……”

“别问了，走你的路吧。身随虹石的人，有愿望便会越来越强。到了一定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已完全脱胎换骨。”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你自己说过的，没有不会结束的夜晚——用你的行动，去结束为你替罪之友，那漫长的白夜！”

 

谁在敲打次元之门，唤醒我心中的神，为了归还的愿望——永远战斗。

 

“约翰，你不要紧吧！？”紫晶猫看到主人受伤，着实担心了一下。

“我没事，只是一点小擦伤而已，你们先顾好自己的战斗——重整战斗队型！”就像是玩RPG游戏一般，俨然已经很就经验的冒险者，镇定自若且游刃有余地指挥着他的同伴。

“嗯！！”“是！！”……同心协力的宝玉兽们很快就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

“这点小角色，怎么配让我出虹龙……哼。”当冰冷的视线目送暗黑界最后一个角色也应景倒下，约翰才有空暇擦拭一下脸上的一道血痕，利落地收起决斗盘，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地对他的宝玉们招呼到。“战斗结束，我们走。”这些家伙要花上一阵子去祭坛里读秒了。

约翰·安德鲁森勋爵，暗黑界突破。

“白夜，快要结束了吧……”晚风吹动少年已经长长一寸的刘海，遮挡了他翡翠般的双瞳，对于这明明昏暗一片的暗黑界，朝向虹都的旅者留下了他于此地的最后一句话。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