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到儿子在镜前摆弄他那一头乱草般的长发, 我瞥他一眼:"以前那平头不是很精神吗?"

他显然对我的话置若罔闻, 继续专心拨弄, "你别以为我还是个八岁男孩!"

第二天就要终考了, 那小子此时还端坐电脑前摇头晃脑, 屏幕上一个戴墨镜的男孩正抱着吉他声嘶力竭地边弹边唱, 音量大得连桌下的小狗都跟着一抖一摇......

周五夜, 快十一点了才听到门铃声. 开门时一阵春末的寒意袭来, 他却只穿着短裤T恤, 大口喘着粗气, 拉开门就大叫"我要上厕所!" 他爸忍住怒火:"要不是想上厕所你还不打算回家是吧?!"

书桌上那个做功课用的台灯从来没开过, 他说有电脑屏幕的光就够了,"不用!" 帮他倒好牛奶, 他说我已经长得够高大了, "不喝!" 书店新出了一本关于二战的书, 他说别以为我只对二战感兴趣, "不看!" 建议他跟老爸一起去游泳, 他说在他外面的运动量已经够大了, "不去!" ......

哼, 还要有多少个"不"字才能筑起他叛逆的壁垒? 这个十七岁的大男孩, 简直是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我不认识的臭小子, 还整天在我眼前晃荡, 让我抓狂. 突然想起"虎妈", 跟她相比我真是失败啊----人家能定下十条坚如磐石的"不许", 我却只能被动接受无数个坚决的"不干!" 也许我以前就是太绵羊了......

一年前, 他莫名其妙地爱上了射箭(archery). 那不但象高尔夫球一般要配备昂贵的设备, 还需花大量时间去训练, 甚至占用上课时间去观摩比赛. 缺课的时候我问他"什么时候补?" 他直说"不补了! 老师知道! 我们连夺三金，是学校的功臣！" 我晕，难道他还指望成为奥运选手？

还有, 听说过"Parkour"吗?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翻译, 大概就是一种跃障跑跳之类的运动, 有点象蜘蛛侠那样翻墙越栏疾速跑跳. 呐, 他又爱上了这个, 比射箭的训练频密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打电话问他怎么不回家吃饭? 他却在那头气喘如牛:"我刚刚爬墙下来!"

我的天, 一个十一年级的高中生, 日子怎就过得那么潇洒? 功课不交, 学习一落千仗, 却没有半点火烧眉毛的焦虑感, 照样吃得香睡得沉玩得欢, 绝没任何危机感.

现在我真后悔同意他进去那个special program了. 进了那个充斥一群自认聪明而不学无术孩子的"科技班", 其实就是结识了一批会玩乐会"爬梯"唯独不会自觉学习的狐朋狗友. 别以为我希望他成为比尔盖茨, 或盖茨的员工, 甚至员工的助手, 可他也不能只想去做员工的司机吧?

仅仅是几年前, 他还拿着小学毕业时被颁发的"数学优胜奖", 不以为然地说"数学好简单!" 还在看完"HARRY PORTER", "LORD OF RING", "TROY"等魔幻神话小说之后, 突然心血来潮要钻研"ODYSSEY"(奥德赛"荷马史诗"), 还在八年级代表学校参加安省机器人比赛得奖之后, 雄心勃勃地决定要从事engineering science ...... 可仅仅是几年之间, 他象突然换了个人, 变成个每天不是"爬梯"就是爬墙的主儿, 还扬言那才叫"享受生活"!

哼, 你现在好好享受吧, 将来有你好受的! 当你求学无门又求职无路的时候, 我看你还你拿什么去射箭? 凭什么去爬梯? 又到哪里去潇洒?!

跟同事聊天, 发现家有乖儿的人还不少, 让我不得不反思自己哪一个教育环节出了问题, 同时也让我平添一份郁闷沮丧无可奈何. 也许, 十七岁的他是已经过了能听得进劝告的年龄了吧,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残酷的现实去惩罚他, 救治他, 改造他.

一白人同事也有个让他头疼的青春期女儿, 很喜欢唱歌, 打定主意将来要做演员, 经常去听演唱会而耽误学习. 老爸苦口婆心劝戒: 宝贝, 艺术是不能当饭吃的, 你还得学一门专长啊! 女儿高调宣称: 那我就嫁个有钱人! 老爸摇头: 有钱人有几个是珍惜爱情的? 女儿媚然一笑: 相信我, 我会让他为我着迷的!

Wow, 酷, 女孩也有她们的叛逆方式嘛, 可那若是放到我自己身上恐怕就不酷了. 我不敢想象, 我这个大男孩的妹妹, 我的宝贝女儿, 我们的小甜心音音, 将来也会有瞎折腾乱弹琴的一天, 会有面目狰狞跟我作对的一天, 那我该怎么办?! ......路漫漫其修远兮, 可见我的路还很长很长. 难道我得从现在开始, 铁下心来向"虎妈"靠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