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3日，江西吉安东方红超市一个姓赵的的女收银员拿刀自杀身亡。起因是两女一男3名顾客带着一名小孩到收银台准备付款，孩子调皮，拿着一些东西在收银台的扫描仪前走来走去，影响工作，赵去制止，双方发生争执。三个顾客中的一人上长女人打了赵两巴掌，其他员工过来制止时，头部又挨了另一个女人一拳，赵把一袋卫生纸扔过去，又被对方扔回来。三人中的男人挥拳，被拉住。两天后超市方约顾客和赵到办公室调解，从调解室出来，赵直接跑向刀具柜台，拿起一把刀朝自己捅了一下，随后倒地，送医院抢救无效死亡。赵的丈夫刘先生表示妻子自杀的原因是因为在调解的时候顾客太过强势，再加上超市没有维护员工利益，反而用扣工资和要求她道歉施压，导致悲剧。超市承认调解时对方来了5人，态度强硬，但否认了扣钱和要求道歉的事。

这不是因为小事导致的悲剧，侮辱从来不是小事。所以，在中国可能会没事的小留学生，在美国会因为欺凌同伴要坐十几年牢。当众被打巴掌比被扒光衣服、烟头烫乳头，剪头发被逼吃掉程度要轻一些，但依然是欺凌。超市虽然否认了要扣钱和要求道歉，但和稀泥是肯定的，对方强势，就想着跌倒息事宁人，员工的委曲就没了出路。“难道这个世界没王法了吗”？这个命题是可以逼死人的。其实，调解个屁啊！直接报警，调解也到警察局去调解。那一家要强势到警察局强势去！你可能会说，就这么撩了两下也不会拘留吧？那是另一回事，至少让那些霸道的人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警察，二是表达了超市维护员工尊严的强硬态度，娘家有人就不会轻易绝望，那个32岁有三个孩子的收银员也许就有机会看着孩子长大。而在这件事发生后5天，7月28日，美国洛杉矶国际机场免税店发生类似的事，一个44岁的中国女游客突然发飙，连扇华人女店员两次，被机场警察当场制伏，最终被移送到警局以攻击罪名关押，飞机上不了，回不来了。后来有现场目击者说这个女游客也蛮可怜的，起因是信用卡交给店员刷了以后找不到了，她求店员调监控，店员不肯，她打电话回国内挂失。打到一半，店员突然说卡找到了，在柜台的缝里。于是她就拍了店员的脑袋，店员就要报警。这时和家人一起道歉也没用了。尽管事出有因，店员没保管好顾客的信用卡，但打人就是袭击，这条法律也是合理的。

在中国的知识分子的群体里，报警而不是调解相对容易得到声援。也是在七月份，北方一个三线城市的医院，一个女医生被打了。一对夫妻带了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来看急诊，检查后判断为宫外孕。和孩子父母交代病情的时候，“孩子的母亲一听到异位妊娠就立刻疯了一样扑过来挠我并且破口大骂，我也没有还手，事后发现白大衣被拽掉了两个扣子。另外小腿也淤青了很大一块，双前臂和脸也都被挠破了”。报警后警察给出的意见是拘留五天，因为孩子要做急诊手术延后执行。事后孩子父亲几次求情，说妻子在机关工作，拘留会丢工作，还找医院的行政领导求情。女医生都没同意，她的主任也支持她。这件事情之后，女医生辞职了，但她说只是因为这件事让她下决心和异地的丈夫去团圆，并不是医院给了她压力，就算那个院长，也只是受人之托提了一下，小地方，都是人情社会，她不同意也就算了。最近一年，各医院出现的医务人员被打的事，医院方面基本都是非常强硬的，一律要求司法介入。

我们一生受过多少委屈？有些委屈严重到让你想放弃工作，爱情甚至生命。但你所处的环境并不一定认为那是不公平，或者会说有什么办法呢？社会就是这样的。知乎上有个人说他有个同事，工作三月被上级劝退，嫌他是个残疾。他一只手和一只脚畸形，人很努力，一只手速度慢一点，但是交代的工作当天即使加班都会完成，只想有份工作自己养活自己。他该如何去消解他的委屈？有些在农村开饭店的，乡村干部老是来赊账，结帐周期很长甚至遥遥无期，辛苦白费，只好关门。这些明显冒犯规则和良知的事往往都是当事人咽下，无法声张正义，于是阳光少年变成了阴戾中年，成为社会的负能量。

在某种程度上，这个社会是缺乏是非观的，心灵也很麻木，感受不到当事人承受的心灵伤害，不认为为他们讨回公道是必须去做的事。我之前在一篇文章里说过，如果我的孩子被校园欺凌，我是绝对不会接受校方提出的对对方批评教育这类处罚的，最轻也要有记入档案的处分，这是告诉孩子这个世界是有公道二字的。去年，美国内布拉斯加州一个高中学生将一些硫酸铜放到另一个同学的杯子里，并骗他喝下去。由于处理及时，喝下硫酸铜的学生并没有什么不良后果。但，那个下药的学生被当地治安官调查并短暂收容进青少年拘留所，后被指控并定罪“二级袭击未遂”。犯罪记录，少管所蹲监牢，一样也少不了。还有个极端案例，一个八岁的女孩，在学校的更衣室里偷拍了另一个女孩只围了一条浴巾的照片，还把那张照片传到了社交媒体上。于是警方就来找她，以‘传播未成年人色情物品’的罪名指控了她，美国人和加拿大人在儿童色情上特别敏感。最后怎么样我不知道，至少人家的是非观是非常鲜明的：法律不是为了保护加害者而是为了保护所有人不被伤害的。八岁的孩子，都这么跟她较真，当然，检方需要证明她已经能够分辨对错。不像我们，14岁以下杀人放火都不负刑事责任一刀切。

前年，武汉一环卫女工在制止车窗抛物时，被一坐在宝马车里的男子连扇两耳光，环卫女工面部红肿并向警方报案。随后，武汉城管委向这名女工颁发了1000元“委屈奖”。虽然发委屈奖和警方处理并不矛盾，但这类事最后报道的重点都在发委屈奖，简直让人怀疑是当事方的宣传手段，宝马男有没有被拘留没有下文，似乎城管委也并不关心。如果说这是花钱买员工尊严好像严重了点，但比这更重要的不应该是在媒体把话筒伸过来的时候说时刻关注警方的依法处理情况吗？员工跟钱没仇，但受到的伤害不是拿点小钱哄一哄就行的。而江西吉安那个超市就更低级了，对方强势点就退缩，不把员工当人，有钱就是大爷，声音高就是祖宗？

一个成年人都没有立场和是非的社会是让人很悲观的。